蕭子窈再沒有理會過那一束山茶,沈要便自作主張的買了個瓷瓶將花插了進去。
他不懂花的生死,只知道那花枝綠油油的倒也還算好看,至于那石子般的花骨朵究竟會不會開——許是蕭子窈哄他的呢,反正,她也并非頭一遭逗著他玩了。
然,卻是一日晚間,他方才推門進來,便瞧見蕭子窈竟一動不動的癱倒在地上,手邊是打翻了的瓷瓶,水灑了一地,連帶著那山茶的花苞竟也散落了一地。
他直覺一下子喘不上氣來,便發了瘋似的的沖上前去扶她,鞋子碾過數不清的花苞,一下子現出里面的真容——爛透了、都爛透了,一顆顆從心里爛透的花苞,當真好像一顆顆爛透了的心。
“你醒醒、六小姐,醒過來……看看我!”
他拖著她的腰,險些又哭出來,好在,她很快轉醒,眉眼微濕,竟比他先落下淚來。
“沈要,我只是想下床倒杯水喝,可是我站不穩,我一點路也走不了了……我求求你讓我出去,我不想在床上活活病死……”
她抻著細白的頸子,淡青的血管像一道道死線勒著她,根本觸目驚心。
沈要的心涼下去。
“再等等。再等等,好不好?”
他抱緊她道,“六小姐,等你病好了,我就再也不會關著你了。”
說罷,他便將蕭子窈扶起來,也將那倒下的瓷瓶扶起來——白底青花,雋的是雙翠蝶,像梁祝。
然,萬萬人中才有一雙梁?;说溆嗟?,卻只化為蒼蠅蚊子,人間的好都不太好,蕭子窈不好,他便更不好。
其實,蕭子窈只須再吃幾幅藥了。
這般想著,哄著她睡下后,沈要便將那山茶撿了回去。
他換了新的水,山茶便也有了新的模樣,雖然枝上沒了花苞,但葉子仍是綠的,只是不死也不活,就定格在此。
又一日,他下職回來,還未下車便已瞧見了蕭子窈的窗子正黑著,想來是還在睡,如此,他便輕悄悄的上了樓去,推開門來,只隱約瞧見她拉高了被子,仿佛瑟縮了一下似的。
他于是呆愣愣的蠟在原地看了一會兒,手抬起又放下,又將嘴里她的名字也咽下。
時間不早了。
他本想下樓去的,免得待得久了驚醒了蕭子窈又遭她討厭,誰知,他方才轉過身去,卻聽見有人在后軟綿綿的喚了一聲:“你回來了?”
沈要一時有些愕然,又聽見床上傳來些窸窸窣窣的響動,應是蕭子窈起身了,他直覺心下發緊,連帶著喉嚨也緊得說不出話來,于是開口,竟只能輕輕的嗯一聲:“六小姐?!?
蕭子窈的呼吸近了,他聽見她趿了鞋子、伴著微微的咳嗽聲。
——可不可以……抱抱我?
沈要忽然癡心妄想的想到。
也許,蕭子窈真的會突然從后一把抱住他也說不定呢。
手心有些發潮,沈要只覺得緊張得要命,他二人分明不過一步之遙,他更偷偷的盤算起來,不如找準時機回頭罷,就搶在她先、只管把她緊緊的摟進懷里。
——然后,屋子里驟然暗下來,是徹徹底底的暗下來了,應當不是眼睛在騙他。
啪!
一聲脆響過后,瓷瓶應聲而碎。
只一瞬,沈要便倒下去了。
他直覺淋了一場大雨似的,不舒服、眼皮很重,眼前也黑紅一片,便又拼盡全力的探出手來,卻只在額前摸到一手黏膩與猩紅。
竟然會是如此的結局。
他一面想著,又一面抬起頭來——蕭子窈已然繞開他了,正立在他身前,細瘦的身子根本抖得厲害。
他望定她的手,蒼白如雪,好像一根白骨,垂著也可憐,捂在唇邊也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