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張燈結彩,布置得富麗堂皇,懵懵懂懂的長安王武國昌頭戴金冠,身穿大紅色緙絲袍子,脖子上還掛了一塊六兩六錢的赤金項圈。
長安王妃,不,現在已經是長安太妃了,何淑婷坐在武國昌身邊,母子倆正襟危坐,等待賓客們的到來。
轉眼便過了半個時辰,武國昌坐不住了,那只沉重的赤金項圈讓他的脖子很不舒服,他只好用兩只小手托著項圈上的金鎖,不時用眼睛偷偷瞄向母妃,他希望母妃能讓他摘下項圈,可是母妃只是瞪他一眼,讓他重新坐好。
“脖子疼。”武國昌可憐巴巴地說道。
何淑婷越發覺得自己生了一個廢物,可惜這樣一個廢物,自己卻還要拼命護住他,甚至還要把他捧上龍椅。
真是不值啊,不值!
何淑婷藏在袖子里的雙手,緊握成拳。
武國昌不敢說話了,他忍著脖子和肩膀傳來的疼痛,努力挺直背脊,可是片刻之后,他的小屁股便左右挪動起來。
而此時,仍然沒有賓客到來,就連何宗群也沒有來。
是睡過頭了?
何淑婷心中涌起一股無名火,為何就連何宗群也變得這么懶散?
她一瞥之下,剛好看到武國昌的身子像牛皮糖一樣扭來扭去,何淑婷大怒,喝斥道:“你在做什么?你學過的禮儀呢?”
武國昌嚇了一跳,磕磕巴巴地說道:“.我.我.我想尿尿”
何淑婷低聲吼道:“教了你多少次,你要說孤,孤!”
武國昌嚇得打了一個哆嗦,機械性地重復著:“孤孤想尿尿尿尿孤想尿尿”
何淑婷用力閉了閉眼睛,再睜開時,眼睛里滿滿的無奈和不甘。
她千辛萬苦生下的,為何會是這樣一個廢物?
四歲了,可是怎么教都教不會,就這一個“孤”字,已經教了無數遍,可他還是不分場合,也不管旁邊還有什么人,就是“我,我”自稱。
現在只是讓他坐在這里裝裝樣子,他竟然連“尿尿”這種話也說了出來。
何淑婷記得弟弟何書橋四歲的時候,機靈可愛,已經會背十幾首詩了。
不是說外甥肖舅嗎?
何書橋那么聰明,何書銘也不笨,可為何武國昌竟然連一句連貫的話也不會說呢?
她惡狠狠瞪了武國昌一眼:“蠢貨,我十月懷胎,怎么生出你這樣一個廢物!”
武國昌短短的人生里,聽得最多的就是母妃說他是個廢物。
他不知道廢物是什么,可是也知道,這肯定不是好話。
武國昌低下了頭,他的脖子其實已經很疼了,他怕被母妃罵,所以一直挺直脖子,可是現在,他覺得他支撐不住了。
可是他剛剛低下頭就被何淑婷看到了:“坐好!你這是什么坐姿?”
“.可是我.孤.脖子疼.想尿尿.”
可能是挨罵后太過緊張,最后一個“尿”字出口時,武國昌只覺身下一熱,他尿了。
四歲的孩子尿褲子是很常見的事,可是在何淑婷看來,這就是武國昌是個傻子的另一佐證。
武國昌被乳娘抱出去換衣裳了,望著武國昌坐過的椅子,那上面還沒未來得及擦拭的尿漬。
何淑婷只覺腦袋嗡嗡,這就是她含辛茹苦養育的兒子,早知道這是個蠢的,當年她就應該一包藥打掉!
反正武家人也死絕了,沒有人能滴血驗親,她從外面抱一個聰明的孩子養在身邊,就說那是武氏后人,又有誰會知道,又有誰會懷疑?
當然,即使有人懷疑她也不怕,沒什么可怕的,武驥已經死了,誰能證明這不是武驥的兒子呢。
她生下武國昌以后,不是也從未有人質疑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