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平帝一夜無眠,第二天一早宣布免了早朝,去了太后宮里。
這已經是很難得的事了。
很長一段時間里,外頭的人都覺得圣上跟太后母子之間其樂融融感情深厚,可是只有他們兩人自己知道,到底是有影響的。
那一段太后攝政的時光,對于嘉平帝來說,意味著束縛和壓抑,他時常因為太后的強勢和繁重的功課內閣的逼迫而覺得透不過氣來。
所以他很長一段時間都在跟太后抗爭,哪怕是無聲的抗爭。
給他選秀的時候,太皇太后尚還在世,那時候太皇太后看中了衛皇后,可是太后卻其實更喜歡另一位太常寺卿的女兒姜氏,曾經旁敲側擊的詢問過他。
他毫不遲疑的選擇了衛皇后,爭取到了太皇太后的支持。
事實上他跟衛皇后成為怨偶,其實跟太后并沒什么關系,只是他已經習慣了把一切的不如意都歸結于那段凡事都不能自主的時光,在他看來,結果是什么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那段時間,他所做的一切都不是他愿意的。
正是因為少年的時候被壓抑的太狠,嘉平帝討厭一切古板陳舊的東西。
包括因循守舊的衛皇后。
包括被他寵幸了都不敢吭聲,縮頭縮腦的繼續當一個宮女的恭妃。
他跪在太后面前,就如同大婚前夕,為了同時破格再選一名女子入宮跪在太后跟前一樣,脊背挺得筆直。
太后沒有再跟從前一樣嚴厲的訓斥他,也并沒有再跟他說那些長篇累牘的大道理,她靜靜的看了嘉平帝半響,用一種近乎溫和的語氣問他:“當年你剛成婚不久,便在我宮里寵幸了恭妃,那時候你年輕氣盛,哪怕恭妃已經懷了身孕,也堅決不肯給她名分替她鋪宮.......”
嘉平帝的面色有些蒼白。
“你為了盛貴妃的幾句哭訴,就不給你已經出世的唯三的兒子名分,非得等到盛貴妃懷上皇嗣,可是盛貴妃頭一個生的偏偏卻是公主.......”太后臉上的嘲笑一閃而過,速度快得仿佛從來就沒有存在過,片刻后才略微拔高了聲音問他:“你此舉跟前朝末帝助長陳貴妃氣焰,替她陰奪宮人子有何區別?!”
是了,五皇子從來就不是什么五皇子。
按照輩分年紀,他該堂堂正正的當皇帝的第三子。
尤其是在前兩個兒子都夭折了的情況之下,他就是當之無愧的長子。
他本該受到最好的教育,本該五歲就出閣讀書。
可是問題是,因為嘉平帝那時候正忙著跟太后鬧別扭奪權,后來又忙著收拾前朝那幾個前朝留下來的老家伙,所以根本顧不上這一點。
而等到他終于顧得上的時候已經很晚了。
四皇子那個時候都已經降生了。
那時候他跟衛皇后之間的關系鬧到無可轉圜的地步,衛皇后幾乎被廢。
她急需要一個孩子來穩固自己的地位,或者說是作為精神支撐。
可是那時候她已經不可能再生了------生小公主過后,她的身體變得很壞,后來又因為吃了很多不對癥的藥變得更加虛弱,加上嘉平帝那時候已經幾乎不進她宮里了。
衛皇后想到了那時候都已經七歲左右的五皇子,闖到太后宮里拿這件事跟皇帝對峙。
那是太后跟皇帝的最后一次交鋒。
結果以嘉平帝失敗告終。
嘉平帝同意給恭妃名分,卻絕不許重新序齒-----這倒是可以理解的,畢竟如果重新序齒,那皇帝陛下成了什么人了?睡了連孩子都生了又不給名分,這要是在民間還不得是個最壞的負心漢?
那孩子怎么辦呢?
總不能沒個名分啊,都這么大了不能塞回去重新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