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
二字喚回葉青釉的神智,葉守錢已經緩緩卸下了背上的扁擔,不大的新窯口展現在父女的眼前,半拱形的窯房門,整體前后約摸十步寬,半嵌入地下。
這只是個很小的饅頭窯,遠遠比不上龍窯那么氣派,不過勝在窯口很新,又收拾得很是利落干凈。
主人家又在窯外另搭了個能遮風擋雨的地方,如此以來,內里是燒窯的地界,外面則是能讓人有個容身之地的小外間,外間里還碼放著整整齊齊的木柴,一看上去就很是清爽,顯然他們父女沒有租下以前,窯口也在有心人的手中。
葉青釉幫著老爹松了包裹,又將竹薹里所有的泥胚小心翼翼的取出,一件件的擺放在饅頭窯里上一位東家遺留在這里的瓷架之上,一通活還沒干完,倒是有人先一步找了過來。
一個身形矮小,唇上蓄了些胡須的敦實漢子,帶著個約摸比葉青釉大幾歲的少年,竟然是挑了整整兩擔四筐的東西尋了過來。
那漢子看樣子就是個熱心性子,沒等走近就開始連聲喊著‘葉老大’,等葉守錢一出外間,連寒暄都沒,直接丟下筐就跑,怎么也喊不回來。
葉青釉被這變故整的目瞪口呆,好半晌才道:
“阿爹,吳叔這是怕你不要他送來的土?”
葉守錢連連嘆氣,撥動了一下竹筐,這才道:
“不是土,是現成的泥。”
難怪跑得這么快!
土誰都可以去挖,雖然費些腳程,可還沒那么費事,可泥卻是完全不同,不然也不會專門衍生出洗泥人這份工作。
葉青釉捻了捻筐里的泥,眉間微不可查的一皺,但還是很快便舒展開:
“能用,不過沒有周阿爺的泥精細綿密。”
“阿爹,你可別說你也救過吳叔的兒子?”
葉守錢一愣,無奈笑了:
“哪能。我和你吳叔是前些年一起在大窯口里面做過工,那窯口里有個大師傅欺負學徒,常叫人給他買酒賣肉,咱們拿不出錢,便得去干鏟窯泥之類苦力活計。”
“那時候有些東家貪便宜,想省些柴火煤炭,便會在燒完窯爐氣沒散的時候,借著余溫再素燒一輪泥胚,那大師傅也會叫我們冒著熱氣取貨擺貨。”
“有一次你吳叔在里面擺泥胚,那大師傅不知道是真不知道還是沒注意,著急忙慌的將窯門關了.......”
這不就是殺人嗎?!
由于窯的本質就是蘊溫燒瓷,所以哪怕已經撤掉柴火,又等待了一段時間,開窯時內里的溫度其實往往還是非常高的。
莫說是沒有辦法控制熱量的如今,就算是葉青釉前世里,已經不講究出瓷率,每次都會在徹底息窯之后再開窯,那也經常有發生不留神就會燙傷的事件!
那會出這種想貪些柴火,連檢查都沒檢查,便急著關窯門的事兒!
葉青釉心中一驚,旋即安心下來,吳匠人既然已經出現在他們面前,那就一定證明沒有出事:
“阿爹發現了,將吳叔救出來了?”
所以,吳匠人昨日里才會在聽聞分家事情之后,眼巴巴的送來工具,今日里頭又送來足足四筐揉好的瓷泥。
這救命之恩在這兒,做出這些事兒完全不讓人意外啊!
葉守錢撓了撓頭:
“什么救不救的,剛好瞧見這事兒,難道還能遠遠觀望嗎?”
葉青釉沒辦法背起一大筐泥,只得費力的挖出一塊,開始團球,一邊干活一邊嘮嗑:
“那個大師傅最后咋樣了?”
葉守錢手里的活計也沒停,隨口回道:
“那大師傅原先還不信,不肯開窯,我打了他一頓,你吳叔出來,又把人按到窯里又打了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