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慈愛地撫摸著那孩子的腦袋,“燁兒,母后最后勸你一次,莫要再做無謂的掙扎,你我母子一場,母后也不想最后鬧得難以收場。”
明德帝緊緊攥住手心的朱砂筆,質問道:“這么多年來,母后當真把我當過自己的孩子嗎?還是僅僅只是你爭權奪利的工具?”
太后悠然掀起眼皮,“那你可有把哀家當成你的母親?你這些年背著我做的事,若非被你舅舅查出來,哀家直到現在都被你蒙在鼓里。”太后失望地自嘲道:“什么母慈子孝!我既身入了這皇家,便早已知曉,在這深宮之中,最靠不住的便是感情。皇家之人,哪有什么真情!”
明德帝松開手,放下手中的朱砂筆,悵然若失,“我曾經也幻想著自己也能和普通人家的孩子一樣,得到母親的愛護。可后來我才發現,母后你只愛權力。我在你眼中,不過是顆棋子罷了。”
太后微慍道:“你若肯乖乖聽話,你我母子之間,又何至于走到如今這地步!”
“那母后呢?!”明德帝猛地抬頭,紅著眼眶質問,“若不是母后太過貪婪,你我母子之間,又何至于走到如今的地步?”
太后猛地一拍椅子,“放肆!你竟敢對哀家這般大吼大叫!”
明德帝冷笑道:“看吧,母后只喜歡乖巧聽話的孩子,”明德帝淡漠地看向那孩子,“就像他這樣什么也不懂的。可我是一個活生生的人,終有一天會長大。你和舅舅做了那么多錯事,上對不起天,下對不起地,這江山和黎民百姓都是赫連家先祖和父皇留給我的基業,我豈能任你們胡作非為!這些年,你們勾結朋黨,鏟除異己,殘害我大夏官員,魚肉百姓,母后當真以為朕是瞎的嗎?!”
太后長嘆一聲,“罷了,燁兒果真是長大了。”他輕輕揪了揪那孩子的臉蛋,悵然道:“還是小時候可愛一些。”
“可我已經長大了。”明德帝重新拿起朱砂筆,翻開奏折,似是不愿再與她爭辯。
太后望了他一眼,道:“我原以為,你我之間不必走到這一步的。可終究是哀家錯信了你。”
明德帝被氣得失笑,“母后這說的哪里話?身為母后的兒子,我也并不覺得驕傲。”
太后一怒而起:“你放肆!哀家是你的母親!你就這么和哀家說話?!”
明德帝翻閱著手中的折子,無視太后的憤怒,淡淡道:“是母后把孩兒逼到這一步的。母后你眼中只有娘家人,我要對得起列祖列宗,替父皇守住這萬里山河,便做不成母后眼中的好兒子。”
太后氣得嘴唇發抖,“好,好,可真是好極了!母后養你這么多年,竟比不上你那死了二十多年的父皇!”
“母后慢走。”明德帝眼皮也沒抬一下。
這場對話,最終不歡而散。
太后臨走,面向門外,昂起頭,深吸一口氣,調整好表情,頭也沒回,“立成兒為太子的事,無論你同意與否,都改變不了結果。母后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見,母后只是來通知你。”說完,她便牽著那孩子出了殿門。
明德帝手中的奏折和朱砂筆頓在那里半晌也沒有動靜。
早先,他也曾真心待過這個母親的,可隨著年齡的增長,他知道的越來越多,懂的越來越多,漸漸明白了自己的處境,就再也無法自欺欺人了。
他身在權力的頂峰,就注定了不能奢求尋常人家的親情。
一切,不過是他的一廂情愿罷了。
現在,他長大了。
可長大的代價,是無窮無盡的曠遠的孤獨。沒有親人,沒有朋友,沒有伙伴,身邊的一切人皆不可信,仿佛這世上就只有他一個人,艱險而又漫長的道路,他只能踽踽獨行,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因為,可能稍不留神,他就會失去一切。
朝堂的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