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是獄吏最閑的時候,獄令史管賢好打聽事,便被茍主簿打發(fā)到縣署,名義上是教縣獄吏驗(yàn)尸法,實(shí)則讓管賢盯著縣媒曹,只要有給學(xué)子尉窈說親的,就速來稟報。
因?yàn)槲抉阂歉匀擞喠擞H,尉茂就沒有改姓的必要了,意味著刺史的愿望將落空。
主簿問:“可打聽宗家情況了?”
管賢眼神里透著“那當(dāng)然”,立刻講述:“宗家戶主叫宗甸,在廷尉署任職,他妻子姓渾,擅經(jīng)營,在洛陽東城有兩家店肆。宗甸有三子一女,要說親的是長子,名隱,十一歲。”
他再講述宗家有誰來平城:“一共來了四個人,主事的郎君姓門,是宗甸的表弟,也是宗家其中一店肆的掌柜。隨行的媒婦姓羅,是宗家在居住里坊找的私媒,見人先笑,很會說話。他們乘兩輛牛車來的,趕車的是夫妻倆,都是宗家店肆的廝役,屬下悄悄打聽了,這夫妻倆是雇傭的苦力,宗家無奴婢。”
主簿略思索,囑咐管賢該怎么行事,實(shí)則是通過管賢教縣媒曹的主事吏怎么做事。尉窈轉(zhuǎn)過年十歲了,一家有才女,百家爭相求,總不能讓管賢月月盯緊媒曹吧,再者,百姓婚娶是正當(dāng),要是傳出州府某官用權(quán)勢威脅平民請媒的風(fēng)言就麻煩了。
再說尉窈,回到家時雨雪已停,天空仍烏沉沉,爾朱買題正和幾名契胡勇士在她家院里卸著年貨,有虎皮氈、羊毛線、枸杞酒、各類果脯、鹿肉、熊肉、綿羊尾等等,全是秀容川的山貨。
這些勇士里有一女子是買題夫子的妻子,姓鐵名奪狐,鐵奪狐幫著趙芷燒火煮肉,吃過飯后,尉窈跟買題夫子同行往崔學(xué)館返。
路上,一個個人高馬大的契胡勇士引不少百姓注目。鐵奪狐的性格非常爽朗,她告訴尉窈,小時候她叫鐵奪蟻,當(dāng)?shù)谝淮紊渲幸巴脮r,改名為鐵奪兔,后來能射中鹿了,就又改名叫鐵奪鹿,今年秋天能輕松射狐了,才改的鐵奪狐。
車隊行到人少的街道時,鐵奪狐唱起契胡族的古老情歌,買題夫子隨妻子歌聲而和,粗獷的樂調(diào)讓尉窈情不自禁想象秀容川的瑰麗風(fēng)貌。
次日起,尉窈學(xué)新詩,補(bǔ)習(xí)落下的功課,一天就這么些時間,原先她和郭蘊(yùn)、柳貞珠還想著旁學(xué)《孝經(jīng)》,不得不放棄。
但是有一門新基礎(chǔ)知識是必須要學(xué)的,便是雙聲語。
“雙聲語”是一種發(fā)音法,屬于“四聲反切”,常見的是“雙字、雙聲”的言談交流風(fēng)尚,正為洛陽上層人士所推崇。也就是說,尉窈去洛陽后,“雙聲語”的說話法她可以不用,但是有權(quán)貴對著她這樣說話了,她得會用同樣的言談方式和對方作答。
時光流似箭,尉窈覺得每天都不夠用,等放了年假,她才知道臘月這段時間有四撥媒吏去她家提親,這四戶人家里,包括前世至死都沒和離成的、被她深深厭惡的宗隱!
這時候宗家派來的四人二車,已經(jīng)離開恒州境了,親事當(dāng)然沒說成,他們不生氣尉家的拒絕,氣的是平城縣的媒吏怎么長了一張那么臭的爛嘴!
事情是這樣的。
平城縣署媒曹的媒吏少,他們等候了三天才請到媒吏。
縣媒吏帶著羅媒婦一起找到池楊巷尉窈家,羅媒婦先把宗家的情況大體夸了下,她敢發(fā)誓,她夸宗家的話句句為實(shí)!宗隱雖然沒念書,但絕非不識字,以后在洛陽署謀個普通小吏的職,加上宗家的財貲,供尉窈讀書沒有問題。
羅媒婦說完,縣媒吏開口了,先道句“咱平城人不誆平城人”,然后逐條把宗家的優(yōu)點(diǎn)推翻!
“遠(yuǎn)嫁啊!可得想好嘍,夏旱澇、冬雨雪,但凡天氣不好,千里迢迢的,尉女郎怎么歸事父母?”
“羅媒婦,宗家那兩家店肆要是在東城的好位置,你能不提?想必在城門外頭吧?”
“宗小郎沒念過書,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