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子沾了太妃的福氣啊,還是頭回見這么小年紀的三品女官呢。這位女官回宮后不用面圣吧?” 真是瞌睡有人遞枕頭,尉窈不接酒,辭言意正道:“我是三品女史尉窈,陛下親賜貂蟬加冠,豈能在執行公事時飲酒?” 回宮后需不需面圣,臣子都不該問,何況一婢女! 尉窈再喚后方的女官:“請禮職女史上前,記錄今日太妃壽筵時辰里,所聞所見之無禮、妄言、不檢……” 賤婢!高太妃就要伸掌摑打! 知母莫若子,北海王元詳斜上一步,擋住母親站到尉窈面前,威脅不作掩飾:“尉女官莫要……” “以及逆令!”尉窈也打斷對方。 三品女史官里,尉窈為首。 八名掌禮職記錄的女史聽命上前,她們克制著膽怯,兩兩相對站,四人只管捧墨,另四人則左手豎執空白紙冊,右手執筆,先把日期時辰、來北海王府的目的寫下。 很明顯,四位執箴冊的女史掌管的,分別是無禮之舉、妄言之舉、不檢之舉、逆令之舉。 高太妃才不怕這些,她稍稍牽揚的唇角帶著要殺人的鋒利,擰身坐回壽筵席位。 陳留長公主精明,沒動,并示意離她最近的公主們別動。 這時候元詳必須發話了,他對周圍人說:“來的都是客,入筵席。開宴!女尚書,帶著你的記錄女官讓讓道,免得甩一身湯水,污了箴冊。” 讓道?水榭位置就那么大,站到哪都會被惡意者甩菜湯。而且有一就有二,這次讓了,緊接著是不是又尋理由攆她們? 貂蟬加冠是尉窈對峙任何朝臣的底氣。 包括宗王! 包括宰輔! 妙樂聲起,庖廚所在的船只開始往上遞佳肴。 尉窈的嗓門高揚又清楚,在奏樂聲里、在周圍賓客的交談聲里下命令,命令四位記錄女史:“現記錄,不檢……北海王府婢女打探天子禁中。” 尉窈問胡氏:“婢女可知罪?回姓名。婢女回姓名!” “記錄不禮……北海王府婢女藐視宮廷三品女官,拒回姓名。” “嗤。”胡氏冷笑,她長期侍奉高太妃,又撫育北海王唯一的子嗣元顥,根本不懼怕,她仿佛沒長耳朵,給太妃端了酒,又講逗趣的笑話,引兩旁賓客捧腹大笑。 奏樂聲也更加喜慶。 “讓道。” “讓道、讓道。” 上菜的仆役故意走正中間,沖撞正書寫的四名女史。 女史的書寫本事是一年年扎扎實實練出來的,豈懼沖撞!再說了,泥人都有三分脾氣,她們豈能讓年紀最小的尉窈始終護她們在前。 被撞歪,另起一列寫。 箴冊上被濺菜湯,便以空格方法,避開臟污的地方。 尉窈話語不停:“記錄不禮、妄言……菜奴沖撞三品禮職女史。留空列,以‘正’字記錄沖撞次數。” “是!”掌管這類記錄的二女史,齊聲應命。 女尚書王僧男在宮中謀存四十余年,從未如今天這般的揚眉吐氣,她附耳尉窈簡短說句話。 有股哽咽沖擊尉窈的喉嚨,她壓住情緒,冷靜命令:“記錄逆令……女尚書王僧男違反傳詔法規,飲酒一口。” 負責逆令書寫的女史悲憤稱“是”。 “記錄逆令、不檢……筵席中侍酒奴婢、樂奴、來往菜奴、庖廚奴婢,未向宮廷女官行禮。所有四品女官清點所述奴婢人數,按規矩詢問兩次姓名。” 問一次可以撒謊沒聽清,問兩次不答,便是張狂!是故意以下犯上! 尉窈掃視水榭中的賓客,心里有數,再道:“自我等來宣詔令,三品以下外命婦、男賓,未向三品女官行禮。四品以下外命婦、男賓,未向四品女官行禮。現在,所有捧墨女史移步,挨個詢問無禮賓客的姓名,和他們倚仗的親屬官職!” 先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