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馬隨行的馬耀宗,豎長了耳朵,斷斷續續地聽到馬車里傳出陳舍人泄氣的嘆氣聲:“我娘定會數落嘮叨……還會說什么女子就該嫁人生子……”
馬耀宗莫名精神一振,下意識地策馬更近一些,想聽得仔細些。
秦虎孟三寶立刻警覺,各自投來提醒的眼神。
馬耀宗從不敢小覷這兩個少年親衛,他們兩人是真正的王府嫡系,親爹都是親衛營統領,深得郡主信任器重。
馬耀宗訕訕一笑,立刻退開數步。
這一晚,眾人宿在驛館里。隔日上午,到了博望縣城。
陳縣令早得了消息,在城門外迎接等候。一同前來的,還有兒子陳浩然。
陳卓是進士出身,陳縣令也是兩榜進士。到了陳浩然這兒,考運就差了一點。陳浩然去歲秋闈的時候,比孫山還低了一名。
秋闈三年一回,錯過這一回,就要等三年。
陳浩然自己還好,反正自己還年輕,沒考中以后再考就是。所謂金舉人銀進士。科考之路上,考舉人本就是最難的一關。讀書人三四十歲還考秋闈的一大把哪!
真正遭受重創的是對兒子寄予厚望的姚氏。
去歲秋闈放榜,陳浩然榜上無名,姚氏心情郁結,病了一場。過年的時候,只陳縣令去了南陽王府,陳浩然留下照顧親娘。
“大哥,”行禮寒暄過后,陳瑾瑜迫不及待地上前尋兄長說話:“娘的身子怎樣了?”
到底是親娘,陳瑾瑜嘴上再抱怨,心里也記掛著姚氏身體。
清瘦了一圈的陳浩然,無奈嘆了口氣:“娘養了幾個月,本來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前幾日聽聞你隨郡主出行要來博望縣,又病倒了。”
陳瑾瑜:“……”
陳瑾瑜和兄長默默對視一眼。
陳浩然咳嗽一聲,低聲提醒:“你隨郡主走了近一年,娘時常念叨你。你想繼續當差,可別心軟。”
陳瑾瑜神色凝重,點了點頭。
姜韶華將這一幕看在眼底,也有些無奈。
所以說,女子想有所作為,實在太難了。陳瑾瑜出身官宦之家,祖父父親都很開明,就這想在她這個郡主身邊當差做事,也有親娘百般阻撓。
在去縣衙的路上,姜韶華在馬車里對陳瑾瑜道:“瑾瑜姐姐,待會兒進了縣衙,我隨你一同去見你娘。”
陳瑾瑜默然片刻,才低聲道:“不必了。郡主已經替我擋了不少風雨。有些事,總該我自己去面對。”
“如果我連我娘都說服不了,還談什么理想抱負宏愿?”
姜韶華略一點頭:“也罷,你自己去。如果需要人幫忙,別和我客氣。”
陳瑾瑜笑著嗯一聲,心里暗暗下決心,此次要自己面對親娘。
……
半日后。
陳瑾瑜氣呼呼地進了郡主寢室,也不說話,自己給自己倒了一杯溫水,一飲而盡。
又倒一杯水,再次牛飲。
姜韶華忍著笑問道:“怎么了?又和你娘吵起來了?”
陳瑾瑜都快七竅生煙了:“我剛說兩句,我娘就開始罵我,說我不孝,令她憂心牽掛。還說我野性難馴,掐尖好強爭勝,以后根本沒男子敢娶我過門。”
“我都快氣死了!索性就說,以后我不嫁人,讓她少操心。她就開始哭鼻子抹眼淚,讓我留下。不然,她就一頭撞在墻上。”
“怎么這般不講理!我怎么有這么一個親娘!氣死我了!”
陳瑾瑜越說越氣,又倒了一杯水喝下。
奈何滿腔的憤慨不平,根本澆不滅。
姜韶華笑著安撫道:“你消消氣。你娘胡攪蠻纏,你不想理就不理。過幾日我們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