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飛所言這個路數,聽在毛半仙耳中,未免就一皺眉頭,“這南直隸和閩浙、兩河、兩廣,哪里有養寇自重的地方?那些苗、峒,勢力分散,不足為道,要么,就養倭寇,可閩浙兩廣,那大窩主都是有數的,無一不是背靠朝廷大佬……”
毛半仙侃侃而談,倒是把康飛給驚呆了,心說你怎么也知道倭寇背后都有朝廷大佬?
瞧康飛眼神,毛半仙未免一哂,“小老爺這個眼色……未免太也小覷了天下英雄,這天下,明眼人多了,就說今年朱都堂剿滅雙嶼島,那邸報上寫的清清楚楚,余姚謝家和佛郎機人起了齟齬而引起的嘛!”
說到此處,他忍不住就低聲冷笑了一聲,“余姚謝家,那不就是謝閣老家,要不是閣老家,怎么敢明目張膽吞了佛郎機人幾萬兩銀子?”
康飛忍不住一拍大腿,“毛半仙你是大才啊!”
他這一聲喊,倒是激起了毛半仙的傷心事了,“什么大才?若真是大才,何至于家破人亡,有家歸不得……”說著,臉上淚水漣漣而下,便抬手拿袖子遮住了臉龐。
瞧他這副模樣,康飛默不作聲了半響,這才說道:“毛半仙,若有什么委屈,只管說出來,我自問那也是有武二郎、魯提轄的義氣的……”
毛半仙聞言,拿袖子擦了擦臉,哽咽道:“不提也罷!”
康飛未免就不高興了,“毛半仙你這是瞧不起我?”
“小老爺的本事,我是曉得的,只是……”毛半仙說到此處,從袖子里面拿了汗巾出來,摁住鼻子吸了幾下,擼了擼,又擦擦眼,把汗巾塞回袖中,正色就道:“一時情不自禁,讓小老爺見笑了。”
康飛看他不肯說,忍不住就急了,“毛半仙,你這……不是吊我的胃口么?我生平最恨人家吊人胃口。”
他再三追問,毛半仙只是不肯說,最后康飛也是沒法子,只好嘆氣,“好好好,等哪天毛半仙你想說了……”說罷端起桌子上面茶盞,咕嘟咕嘟就喝了兩大口。
毛半仙這時候便跟他說:“……剛才小老爺說養寇自重,怕是小老爺也是從書上看來的,這里頭有個關節,你要有相當的勢力,才有養寇自重這一說,小老爺武力卓絕是不假,可要說養寇自重……”
說到此處,他搖搖頭,“那養寇自重的,不是閣老家,就是侍郎家,至不濟,那也是盤踞當地百年的豪大家。”
康飛把茶盞放下來就說:“毛半仙,我也是胡說八道的,你還當真了,你說我這二十歲還沒有,哪里有那么大的志向。”
他打著哈哈,“一會兒我還得去隔壁南贛巡撫那里瞧瞧,毛半仙你只管自便。”說著,他掏出些銀子留給毛半仙,又叫來個衙兵伺候,也不看毛半仙,便自顧走了。
一邊走他一邊嘀咕,你不說,難道我自己不會查么?
毛半仙說家破人亡,那肯定是轟動一時的大案子,這大明朝,既然是轟動一時,問一問不就知道了。
他跑去找卞狴犴,卞狴犴卞二爺雖然是錫蘭小王子,可他家在大明定居這么些年,也算是閩廣的土著,肯定能知道。
卞二爺瞧見他,頓時一把就抓住他,“三弟,你來的正好,你說,我若是請隔壁周巡撫做這個媒人,他能把這么面子么?”
卞二爺是講究人,雖然俞家小姐如今等若是私奔來的,可私奔名聲不好聽,他要顧及俞家小姐的臉面,就想著找個大佬做媒,這樣從禮儀和宗法上便合情合法。
康飛倒是想說,他不把這個面子,我揍到他把面子……但是,這想想也不大現實,人家好歹也是南贛巡撫,小一號的四省總督,妥妥的大佬。
想了想,他就對卞二爺說道:“二哥湊點銀子,請張老將軍出面,想必那巡撫老爺應該給張老爹爹這個面子……二哥銀子可湊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