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余韻,落照傾斜。
東風颯颯,蘆葦?shù)头?
原本是犬吠鴨鳴,炊煙人家的地方變成了修羅場。
扶桑貴人忽有所感,頓時從滑竿上下來,上前兩步,“虎千代,吹笛。”侍奉在身后的親衛(wèi)為首之人趕緊從懷中摸出一根翠綠的笛子放在唇邊……
從腰間抽出折扇,嘩啦一聲展開,貴人緩緩伸出遮在額頭前方,單膝提起,左手張開在眼前推出,五指縫中,不時有人被砍殺,鮮血飚射……
“伊呦——”貴人起了一個調(diào)子,旁邊笛聲清揚,貴人翩翩起舞。
在嘶喊追殺中的舞蹈,帶著殘酷的美感,
康飛一揮刀,單腳在地上一點,戳出一個深深的坑,停下了斬殺之勢。
他這一個急停,后面跟隨的俱都一愣,紛紛在康飛身后站定,沙寶亮趕緊上前,“小老爺何故……”康飛沒好氣道:“說人話。”
“俺是說,小老爺咋不殺了哩?”
“你眼瞎啊?”康飛一指前面,沙寶亮搭了一個涼棚一看,哦!對面有人跳舞……他頓時搔了搔頭,“小老爺,你們讀書人跟俺們粗人就是不一樣,那對面的倭寇想必也是讀書人吧,不然咋還跳起舞來哩!”
康飛差一點氣了一個仰倒,臥槽,你才讀書人,你們?nèi)叶际亲x書人……何況我是在說跳舞么?你瞎了眼么?前面那么多又黑又粗的火槍。
后面穩(wěn)打穩(wěn)扎的張桓老將軍一帶馬韁溜到他旁邊,老將軍滿頭大汗,雙臂都有些發(fā)顫,畢竟八十歲了,開弓也是力氣活,看著對面就臉色凝重,“這是真倭了,怕是不好啃……”
雙方僵持在灣子處,煙霧尚未散盡的戰(zhàn)場上,笛聲悠揚……
啪一聲,泊在灣子水面的船上,坐在小馬扎上觀戰(zhàn)的林成騰一下就站了起來,伸手在船幫上拍了一巴掌,“傻女捏,還跳上了……這些扶桑人,到底不靠譜。”
旁邊李光頭摸了摸自己新刮的光頭,“非我族類嘛!再說了,人家是扶桑貢使,聽說還是什么將軍家的私生子,跟咱們這些泥腿子出身不是一路很正常,要不……咱們扯上風帆……”
李光頭的意思是說,雖然沒攻進揚州城,那才真是花花世界,但,反正已經(jīng)搶了一票,這時候正是江水退潮高峰,何不干脆順著潮退回江上,上哪兒搶不是搶呢!岸上那一票驍勇倒是不可畏,可領頭那個少年郎,真真是萬人敵,見了鬼了,揚州這種繁華地方,居然能生出這種猛將。
俗話說,兵慫慫一個,將慫慫一窩,反過來說其實也可以,兵勇勇一個,將勇勇一窩,要不然,自古為啥都嘆,千軍易得一將難求呢!
看到岸上那用倭刀的少年郎這么勇猛無雙,李光頭就忍不住打退堂鼓。
林成看了他一眼,就哼聲道:“我看你是在雙嶼被殺破了膽……那少年再猛,能扛得住火槍么?能扛得住佛郎機炮么?你沒瞧見他也停下腳步,不就是怕火槍么!你也真是個沒用的,那佛郎機傭兵居然沒能攏在手上卻被扶桑人收攏過去了……”
李光頭臉上一紅,有心反駁,但這家伙本身在雙嶼的時候就是一個類似白紙扇一般的角色,雙嶼被破,他手底下人數(shù)更少,林成要不是因為他是閩人,未必多么待見他,畢竟是半道來投而不是知根知底的老弟兄……所以李光頭其實也很清楚自己在林成手底下的位置,只能捏著鼻子不吭聲。
旁邊一個船主就打岔,“李光頭也是謹慎,不過,岸上那小子著實是生猛得很……李光頭,咱們也不怕他,俗話說,神仙也怕一溜煙,這廝我看他自恃武勇,到時候咱們用銃轟他娘的……”
“就是,老子也不信,他還能扛得住鐵銃么!”
十幾個船東中大部分都不大肯退兵,好不容易來一趟揚州,不狠狠搶上一票豈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