梗子街往上不遠,就是四爺戴春林口中的小東門,這地方號稱小秦淮,河兩岸全是煙花之地,小東門往前面一點,還是兩淮鹽運衙門的駐地。
最開始,鹽運衙門其實是在城外的,可是,鹽運官員嫌棄在城外【不體面】,就用【盜賊襲擾甚多】的借口在城內建鹽運衙門,占地甚廣,有東圈門,南圈門,北圈門三個圈門。
小東門以前是老城門,后來知府吳桂芳開辟新城,把揚州城擴大了,小東門就成了城內了,從這一點來說,城內有錢的士紳是感激吳府尊的,為什么?小秦淮河變成了內河,找表子太方便了,故此都認為吳府尊是個好人。
正因為如此,作為城門的配套設施,小東門是有藏兵洞的,當然,現如今就全部廢棄了,被鹽運衙門當儲鹽的地方。
揚州衛副千戶朱祺打開藏兵洞的大門,舉著火把就對身邊讀書人打扮的男子說道:“汪公,委屈你了……這守門的是我燒黃紙的把兄弟,說是鹽丁把總,其實就是一個看門的,早就想找一條富貴之路了。”
旁邊身穿縐紗道袍頭戴黑色方巾四十歲模樣的男子正是汪直,他在海賊王徐棟手底下專門【誘佛郎機夷,往來浙海,泊雙嶼港,私通貿易】,換一句話說,就是頭號大將。
汪直搖著扇子,旁邊火把燃燒嗶啵直響,火焰搖曳,在他臉上晃來晃去,陰晴不定……他笑著就說:“談何委屈?我在海上,又不是沒有吃過苦……話說,你以后跟我,怕是沒有在揚州衛做副千戶來得舒服了。”
朱祺就咬牙切齒,兩邊腮幫子不停墳起,“有什么舒服的,說是副千戶,可揚州城里面老爺一大堆,見人就要磕頭,那些鹽商一個個驕奢淫逸,也不把我們這些衛所的赤佬放在眼里面,甚至我連見著個秀才都不敢得罪人家,還不如跟隨汪公到海上快活,好歹大塊吃肉大秤分金。”
汪直哈哈一笑,把扇子一攏在手掌心拍了拍,“大秤分金?金子自然要分的,不過……”他說著,看到旁邊雙手搓著的守門鹽丁把總,嘴角微微一歪,繼續說道:“不用秤的,都是一箱一箱的分。”
那鹽丁把總聽了這話,頓時嘴都笑歪了,腰桿子也忍不住彎了半截,諂笑就道:“以后還請汪公多多照顧。”
汪直把扇子在對方肩膀上拍了拍,“放心,朱祺是我子侄輩,你自然也是我的子侄,那是不消說的。”鹽丁把總被對方扇子拍著,骨頭都軟了三四分,腰彎得更加低了,也不顧自己快五十歲說不好比汪直還年長的事實,連連點頭哈腰,“汪公仁義,義薄云天,真是及時雨……”
他一邊不要臉地吹捧汪直,一邊就讓幾個貼心的心腹手下給汪直手下送上一籠一籠的包子,這些汪直的手下都是裝扮成難民混進揚州城的,人數雖然不多,才二十來人,卻是汪直鐵桿的死士,做大事,足夠了。
鹽丁把總這時候就諂笑,“這些包子都是揚州城內百姓自發蒸的,說是犒勞在城外斬首上千的義勇,我看都是瞎說的,可著整個揚州城,哪里有什么勇猛敢戰的。”
汪直也接過一個包子咬了一口,忍不住皺眉,他雖然是海盜,可是,揚州城里面也不是第一次來,覺得小東門品鹿軒的三十六道褶子的包子天下無雙,這百姓自己蒸的包子自然就差遠了。
連接幾口把包子吃了,他拍拍手,就說:“今天早晨在城門口一刀斬了戰馬的小年輕,倒算是猛將。”
這時候,他口中的猛將,其實離他距離連兩百米都不到,正站在小秦淮也就是古城的護城河河邊。
“沙寶亮,你去知會你家李把總,小心倭寇混進城里面夜間搶奪城門給外面倭寇打開城門。”他說著,摸了摸沒胡須的下巴,沉吟了下,繼續說道:“把白天沒受傷和輕傷的義勇丁壯分派下去,重點防御東邊的利津門和南邊的安江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