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正濃。
柴靖頭戴鴨舌帽,黑色中山裝裹在他身上,與這暗黑正好渾然一體。
行走在麻石小巷里,不時回頭瞧瞧身后,確定沒人跟蹤后,才又拐進了小巷盡頭。
看似已經無路可走的灰色高墻攔住了去路。
一條帶鉤繩索“唰”的一下甩過高墻,大掌攥緊繩索拽了拽,縱身一躍,腳掌撐著墻體,如履平地般翻了過去......
另一頭卻是別有洞天。
推開虛掩的木門,柴靖緩步朝里屋走去。
不待靠近,角落里突然疾躥出來幾人,將柴靖手腳擒住。
柴靖卻沒有絲毫反抗,面帶微笑道:“翁區長,別來無恙吶?!?
“你這個通共的叛徒!”里屋的門“吱呀”一下開了,從里面走出來一個中等身材的男子。
月光將他影子拉得很長,那雙黑色布鞋定在柴靖面前。
這便是力行社上海區區長翁光輝。
一雙鷹隼般的眼睛緊盯著柴靖。
柴靖卻沒有絲毫回避他那犀利的目光:“翁區長,我是被共黨下套了。”
“哼!你替共黨運盤尼西林,不就是投共最好的證明!”翁光輝伸手便掐住柴靖的下頜。
柴靖不避不掙扎,只是定定盯著他:“...我手上沾了多少共黨的鮮血,您翁區長不清楚,難道戴老板也沒一點底?!”
“放開他?!蔽坦廨x大手一揮,制服住柴靖的幾人便松手,閃身隱沒入暗處......
柴靖揉了揉手腕,摘下鴨舌帽:“翁區長,我要面見戴老板。還煩勞牽個線,搭個橋?!?
“戴老板一向看中你柴靖老弟,此刻卻要我出面傳話,這樣不妥吧?”翁光輝面上平靜,可眼睛里流露出來的那絲殺意,卻令人望而生寒。
“老弟淪落至此,翁區長你就莫要再取笑?!辈窬缸旖且黄?,那種苦澀直往喉嚨上涌。
翁光輝伸手請他進去:“到屋內詳談。”
柴靖還是猶豫了一下:若是里面設伏,那自己恐怕插翅難飛。
下意識摸了摸褲兜里的那枚美國MK2手雷,這可是自己唯一搏命的武器。
這枚被稱為菠蘿手榴彈的美國MK2手雷,它的發射方式采用了延遲信管,大約延遲時間為五秒左右。
因此這款手雷的圓形拉環一拽,拋出去后,只有五秒鐘逃離被手雷給炸到的時間。
如果是院子里空曠的地方,逃生機率很大。
可是進了屋內碰到突發狀況,就只有和里面的人死磕到底,生還的機會幾乎為零......
翁光輝眼眸閃過一絲不耐煩,又退后幾步,箍住柴靖的胳膊就往屋內走去:“老板若真要你性命,剛才你就已經是一具還有些熱氣的尸體?!?
柴靖不由扭頭往后瞧了瞧:院墻西頭那棵大梧桐樹杈上,露出那管黑黢黢的槍口,正是一桿輕機槍。
只要機槍手聽到命令,柴靖渾身上下都會打成馬蜂窩!
攥緊美國MK2手雷的手掌瞬時松開,柴靖掩飾似的撓了撓頭發......
*
圣約翰醫院。
錢秘書正系上灰色長衫立領的盤扣:“大壯,準備好了沒有?”
“叔,隨時出發?!贝髩蚜嘀厣僦葡渥诱驹陂T邊,往外面張望著...
醫院后門,車夫打扮的阿迅正和副官李昆寒暄著:“李副官,這兩天醫院大門口那些特務怎么都撤了?”
“阿迅,越是這樣,越不能掉以輕心?!崩罾フ苏猩窖b的衣襟,見錢秘書兩人走了過來,便示意阿迅拉過黃包車......
他們不知道的是,黨務調查處分站和警察局都已經亂成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