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處的看客,似乎更有正義感。
臺上的判官剛宣判完畢,下面就響起一片的咒罵聲。
“什么鬼判官!會不會斷案啊?”
“這官身,肯定是花錢買來的!”
“這種判官,就該直接吊死!”
應錄判冷冷地掃視著這些憤怒的看客,這些人,一定是托!
一定是天海請來,鼓動無知百姓跟著罵自己的托!
該死的天海閣!別落在我手里,我會讓你們每一個人全都生不如死!
又走了兩個街區(qū),感覺到疲憊的應錄判繞過一個正在演出的草臺班子,拐入一家茶肆。
有人正在說書,講的是梁山好漢的故事“野豬林”。
應錄判微微地吁了口氣,總不會有人通過梁山好漢來罵自己吧。
自話本《大宋宣和遺事》問世之后,就出現了許許多多關于梁山好漢的話本以及雜劇。無論在故宋宣和年間,是否有宋江、李逵、燕青等人存在,這些好漢的形象如今早已深入人心。
野豬林,應該是新出的一個話本。
講的是梁山好漢之一林沖,原為東京八十萬禁軍教頭。因為美麗的妻子在街頭被高衙內調戲,憤怒之下,殺其隨從。高衙內也因此身受重傷。
林沖被判流放三千里。判官,還是姓陸……
剛上的茶水才飲半口,應錄判幾乎全都噴了出去。只是,此時起身走人已經不妥。應錄判只好耐著性子,繼續(xù)聽書。
差官押解林沖,行至野豬林時,有兩個蒙面歹徒以解救林沖為由,將差官殺退之后,卻欲加害林沖。原來,這兩個蒙面歹徒是受陸判官指使,于半道上欲害死林沖。幸虧有和尚智深,于危急之中救下林沖。
可是,勾結賊寇、殺官造反、逃避刑法的罪名,卻讓林沖再也回不去東京。只能與智深投奔梁山,從此之后落草為寇。
應錄判已經顧不上憤怒了,后背之上,早已是一片密密的冷汗。
這說書,也是天海閣安排的嗎?
為什么,這里的陸判官所有行為,會與自己這些時候做的事情完全一致?
為了達到殺死甄鑫的目的,應錄判絞盡腦汁,動用了自己私底下所有的關系,給他安排三條出路。
首選,當然是以律法的名義,判其斬刑。如此,便沒有任何的后患,自己還能賺取一個清官的名頭。只要稍加運作,往上提拔便是應有之義。
其次,讓北地的那些人出面,前去劫獄。如果甄鑫沒有防備,殺便殺了,跟自己依然沒有任何關系。
再次,即使那些人殺不了甄鑫,只要將其劫出死牢,甄鑫從此便成為逃犯。無論逃到天涯海角,也沒有人可以救得了他。從此,留給甄鑫的只有兩條路,一是被官府追殺而死,另一便是走上造反之路。
那樣的甄鑫,即使可以茍活,也不足為患。到時,即使是自己不去殺他,軍隊一出,自然只能化為齏粉。
可是,竟然有人,完全看透了自己的一切布局?
是誰?
此間茶館之中,應該不會有人認出自己吧?應錄判心孤意怯,悄悄地掃視茶館。
卻真的發(fā)現了一個有些眼熟的身影。
此人頭戴方布,身著淡藍羅衫,腰系犀帶。一張清癯的臉上,三髯長須飄飄欲飛。
他,竟然是廣東道宣慰使司的同知陳義!
……
春末的廣州,梅雨剛過,空氣中就開始燥熱。
哪怕是夜風襲襲,依然讓人渾身上下都充斥著難以忍耐的煩悶。
仵作花泉步匆匆地離開南海縣衙,往家而去。
他的家,在離石門村不遠的花湖村。村名花湖,其實跟花姓一點關系也沒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