寬大的坐床之上,楊璉真伽跏趺而坐。深陷的眼窩之中,是一雙深邃的眼睛,似乎可以洞察世間一切的虛妄。比常人高近一寸的鼻尖微微翹起,朝天而立,打破了這一副本該是得道高深的尊容。 金絲為線的錦緞僧袍之下,蓋著一個正在蠕動的身軀。僧袍之外,則是一雙勾著繡鞋的赤白嫩足。 斜坐一旁的,一位是壽寧寺方丈,另一位則是江南釋教總統所的僧判。 聽到門外允澤的求見聲,楊璉真伽揚聲說道:“進來!” 允澤膝行而入,兩眼盯著地板,趴在地上,雙臀高高翹起,哀哀哭道:“求上師,為弟子做主!” 楊璉真伽皺著眉頭問道:“怎么回事?” “弟子、弟子,遵上師之令,接收顯應觀,可是屢次為人所阻。這一次,更有大都來的和尚,聯合一群匪徒,當街毆打弟子等人。求、求上師……” “這點事都辦不好?”楊璉真伽鼻子哼出一聲不滿,“去查下,那和尚有什么背景?還有,你說的這些匪徒,你到底查出底細了沒?” “弟子無能!不過,前些天有幾個可疑的外地人,入住于顯應觀邊上的顯??蜅!D切┓送?,必然與這些人有關!” 楊璉真伽皺著眉頭說道:“你打聽清楚了再說!” “可,可……” “先滾出去!”楊璉真伽怒道。下腹一挺,僧袍之下發出一聲低低的悶哼。 允澤不敢再啰嗦,又叩了個響頭,倒爬著出門而去。 “師兄何必這么麻煩,直接派人去顯福客棧,殺了那些人便是?!鄙型录鹱肺⑿Φ卣f道。 僧判是楊璉真伽下屬,是江南釋教總統所的實權人物。吐吉尊追來自吐蕃,是楊璉真伽的同門師弟,彼此之間便以師兄弟相稱。 楊璉真伽搖搖頭說道:“最近風聲有些不對,而且人手著實緊張。顯應觀的矛盾一旦被擴大,到時只能動用官府來壓制,會惹來許多的麻煩?!?/br> “確實。”方丈苦著臉說道:“會稽宋陵之上,一口氣要建五座寺廟,這浩大工程著實讓老僧疲于應付。而故宋皇宮內的幾座寺廟,雖然已經完成了尊勝寺,但是其他寺廟也得開工,人手真的不夠啊……” 在宋陵上建寺廟、將故宋皇宮改為寺廟,都是為了鎮壓亡宋殘留于杭州的“王氣”。但是對于楊璉真伽來說,無論是改建、擴建還是新建,每一座寺廟都意味著有巨額的投入,這些投入自然都歸他掌控。 而且,寺廟建好之后,便是一座座源源不斷金礦。 只是大概朝廷也在防止著自己掌控太多寺廟,因此將皇宮內的寺廟一分為五。尊勝寺屬于吐蕃的藏佛,大報國寺歸屬禪宗,仙林寺歸慈恩宗,船若寺歸白云宗,興元寺歸天臺宗。 正因為如此,剩余的四座寺廟建造速度便極為緩慢。 既然是幾個宗派的寺廟,籌款之事自然得他們各自承擔。至于造價及花費,自然還是江南釋教總統所統一把控。 人手不夠,那是肯定的。籌款不夠,也是真實的。 起碼表面上便是如此。 “師兄所說的風聲不對,指的可是新來的行省丞相?”僧判低聲問道。 派一個投降的南人來管理浙江行省,不僅朝廷諸位大佬沒想到,更是完全出乎楊璉真伽的意料。 而且,據說還是被尚書省丞相桑哥的推薦而上位??墒窃诖酥?,桑哥竟然沒有與自己透露過任何的風聲。 楊璉真伽有些摸不清,這到底是桑哥給自己找難受,還是說皇帝對自己已經感覺到了不滿? 除此之外,江南諸地,叛賊又有重新聚集的苗頭。隱隱之間,甚至有人將矛頭直指江南釋教總統所,要求朝廷嚴查自己在江南的所作所為。 以及,來自大都關于“活佛”的傳言。 其他諸事,雖然麻煩,但是楊璉真伽有足夠的自信應付??扇羰腔罘?/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