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收工!”院墻之上的甄鑫,放下望遠鏡,輕撣身上看不見的灰塵,爽朗地說道。
李顯手持望遠鏡,呆若木雞。
甄鑫拍了拍他的肩膀,順手拿走望遠鏡,遞給熊二。
“顯兄,我先走了啊……別送!”
楊璉真伽被和尚殺了?
這和尚,哪來的?
為什么啊……
蹲在院墻上的李顯,勾著頭,看向隱于烏云之后的彎月,深深地懷疑著人生。
大雄寶殿的火勢越燒越旺,夾雜著殿內無助的慘叫,以及刺鼻的焦味,漸漸地在杭州城彌漫開來。
咳嗽聲在壽寧寺周邊的房舍內漸次響起。
有人剛推開窗,卻又不得不立時關上。
“哪里著火了?”
“好像是壽寧寺?”
“那些和尚在燒什么?”
“誰知道……”
“會不會又抓了些道士,晚上一起燒了?”
“別瞎扯,不關你的事,快睡……”
“這么嗆的味道,哪里睡得著?這些該死的和尚,天天折騰,讓不讓人活了?”
“閉嘴!”
一陣風自錢塘江口涌入,刮過杭州城,將這團濃濃的焦臭味吹向西湖。
咳嗽聲,也隨著風自杭州城傳到了西湖邊上。
清河坊的云間客棧之內,幾個正準備參加九月九詩會的江南宿儒正在徹夜長談。
突如其來的焦臭味,讓整間客棧立時被瘋狂的咳嗽聲淹沒。
原本風輕云淡的一群老先生,個個咳得面紅耳赤,幾乎無法呼吸。
“快快,打開門窗,通通風……”
“別,別開!外面味道更重!”
“誰知道到底出什么事了?”
幾位老先生咳得淚涕齊流,心里難免生出絕望之意。他們參加詩會,是抱著必死之心而來,可是沒死在詩會之上,難不成得咳死在這里?
嗵,嗵嗵——
跑進一個面蒙濕巾,手中托著一堆濕毛巾的老者。
帶進一股更加濃郁的焦臭味。
眾人回頭一看,卻是方回,不由地一邊咳著一邊皺起眉頭。
江南但凡是有些身份的文人,沒有人看得起這位阿諛奸滑的老貨。可是這次詩會偏偏是由他在張羅,眾人也都是受其邀請并安排入住于這間客棧。
是以沒人動口將其趕出他們的這一場小聚會。
當然,此時忙著咳嗽,也沒人有空開口。
“見過諸位老先生……”其實大多數人的年齡比方回還小,但是他依然挨個地問候過去。同時遞上濕毛巾,悶聲說道:“先用這捂住口鼻,等這風過去后,就沒事了……”
眾人相視一眼,只能一一接過濕毛巾。
效果很不錯,咳嗽聲終于漸漸地平息下去。
方回又吩咐小二,打了幾桶涼水,時不時為眾人換上新鮮的毛巾。
熬了小半個時辰,味道終于漸漸散去。所有人都長長地舒了口氣,有種恍若隔世的慶幸。
“謝過萬里兄!”林景熙放下濕毛巾,拱手言道。
雖然他也是快五十的人,卻是在座中年紀最小的一位。與他同年的,只有一個算是杭州本地的錢塘人汪元量。
“不敢言謝!”方回矜持地說道:“招待不周,還請諸位師長見諒!”
伸手不打笑臉人,林景熙便延請方回入座。
在座的都是熟人,除了胡三省、吳澄與鄭思肖之外,另有三位是周密、汪元量與王應麟。
周密出身于官宦之家,自己也曾在咸淳年間出任過小官。入元之后便隱居不仕,專心于寫書著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