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栩言的目光深深鎖在喬木身上，笑得溫柔而復雜，“我走了。”

喬木看著他，抿了抿唇，終究什么也沒說出口。顧栩言轉身上了車，車門關上的一刻，喬木的心里突然涌上一股莫名的失落感。

他站在原地，目送著顧栩言的車逐漸遠去。他伸手摸了摸剛剛被顧栩言觸及的頸側，仿佛還殘留余溫。

完了，他走不出去了。

喬木指尖有些發(fā)麻，慢慢地攥緊了。

或許是在外面耽誤了太長的時間，劉紅英在病房里有些悶，喬木回去地時候發(fā)現(xiàn)她已經(jīng)下床走動了。

“外婆。”他見狀慌忙過來扶，“會不會有什么不舒服？”

“沒事~”劉紅英毫不在意，“我們什么時候回家啊？”

“外婆，現(xiàn)在還不能回家呢，醫(yī)生說需要在這里觀察兩天，沒有問題了才能走呢。”

劉紅英聽著就不高興了，“醫(yī)生就是這樣，小病都得說成大病，不都說了沒事了嗎？沒事在醫(yī)院里待著干嘛？”

劉紅英在某件事情上固執(zhí)的令人發(fā)指，喬木為了勸她在醫(yī)院多住幾天，幾乎好話和壞話都說盡了，但是劉紅英還是不為所動。

喬木看著固執(zhí)的老太太嘆氣，卻又別無他法。最終只能去問一下醫(yī)生的意見。

“回家的話也可以，只要注意這兩天有人看顧著點，注意休息，主要是擔心摔倒時磕破額角之類的意外，其它的倒是沒什么問題。”

有了醫(yī)囑，喬木就放心多了，去辦理了出院手續(xù)，退了押金，檢查費用加上治療費，總共是一千二百八。喬木看了下賬單，把這筆賬記下了。

喬知言那邊是在晚上知道的這個事，劉紅英打算要回家，就提前和兒子說好了這件事，喬木在旁邊聽著，沒有多說話。

但過一會劉紅英把手機遞給了喬木，“你舅舅要和你說話。”

喬木愣了一下接過手機，恭敬地叫了聲舅舅，然后在喬知言的囑咐下點了點頭，說聲好。

劉紅英這兩天身邊不能缺了人，喬木請了兩天假，把夏逢知的滑雪邀請也拒絕了，氣得他在那頭跳腳。

晚上，喬木就睡在劉紅英腳邊，和她一起擠那張小床。

劉紅英把他叫過來，摟了摟他，“還沒打算走呢。要是沒事的話，說不定還能再陪你很長時間。”

“嗯。”喬木在黑暗中點了點頭。

很長時間是有多長呢？喬木不知道，他已經(jīng)錯過了很久很久的時間。

如果要是能被養(yǎng)在劉紅英身邊，就可以每天都回來，吃她煮的嫩玉米，糊的南瓜餅。可以每天坐著她的三輪車，在楊樹之下的公路穿行，還可以有很多時間去水邊捉螢火蟲，用大掃帚拍蜻蜓，在葡萄架下乘涼。

可沒有那種如果。

人也不能什么都要。

而且很多事，從來不是讓他選擇的。

喬木已經(jīng)做好了讓劉紅英提前回老家的準備，但卻從來沒有預想到是在她生病的時候。

喬木很少見到她生病，連發(fā)燒都很少有過，幾乎不打點滴。

在他的記憶里，劉紅英還是那個精神矍鑠的老太太，夏天頂著塊舊毛巾，穿著素白碎花的舊褂子，踩著手工布鞋抱著個大西瓜從那棵大梧桐樹下面走過來。

臉小小的，布滿皺紋，卻笑著，讓他過去切瓜吃。

他還想要很長很長的時間，遠超劉紅英可以給的時限，可今時今日，喬木躺在劉紅英床上，不難發(fā)現(xiàn)入春后還穿著棉衣的劉紅英，其實已經(jīng)瘦到皮包骨頭了，完全占用不了多少空間。她雖然一直瘦，但從來沒有這么瘦過。

這一夜，喬木徹夜未眠，像是得了被害妄想癥一樣，杞人憂天地隔一會就要去碰一碰劉紅英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