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去了香港,櫥柜里衣服款式已經三個月沒有換過新款,流行早就換了一輪,于是又買了許多。
經過了一間花店,她也走了進去,買了一大捧的百合花,打算放新房間里熏香。
走過中間一個精致的四角黃銅玻璃小櫥柜,涂著甲油的手指輕柔劃過了透明窗子,停留了下來。
目光放在其中一處,她問,“這琉璃小盒子里裝的也是香水嗎?”
“是的,是荔枝香。小姐,要試試嗎?是手工做的,膏狀香水,涂在手臂、脖子邊、頭發上,一整天都甜甜的,像顆剝了皮的甜荔枝似的。”
彩色的瓶子打開,淡淡也不俗的果香味道飄在了鼻子邊,白曼露聞了,覺得心情都愉悅了不少,連價錢都沒問,便說,“那這個我也要了。”
“好咧,我給您包起來。”
新新百貨好逛,還因為它家有南京路上別家百貨別人沒有的冷氣,夏季里,整棟樓里冰冰涼涼,別提有多暢快。
就連童年的黃包車上也貼了它家的廣告,還特意寫明了這個賣點。白舒童在張秋曉家的收音機里,也聽見了。
炎炎的夏日,沒有冷氣的張家,開著木窗子,開著電風扇,白舒童住進了張秋曉的家里,同她一屋。
兩個人捧著書,互相給對方鋪著團扇子,穿著無袖的冰涼睡衣在竹床上趴臥。屋里淡淡香氣,復習之余,他們拿著百貨的廣告單子,說著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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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冷氣開了,整棟樓都涼涼的,人進去跟入冰窖一樣。”
兩個人都是南方人,互問,“進冰窖是什么樣?”
“大概是冰棍咬一口,冰涼涼打抖的感覺吧。也大概是上海入冬,那冷刺骨的感覺吧。”
好奇得,他們都打算去一回瞧瞧了。
夜晚樓棟間近,貓兒爬過一棟又一棟的屋脊梁,也在納著夏季的風。
隔壁傳來了唱小曲兒的聲音,她們打開的窗子臨街,還能聽見外頭有人擔著擔子,在喊著餛飩。
平靜有序的煙火氣息里,讓人意外地心靜。
嗶——
白舒童放下書本,從竹席上起來,往窗外望下去,她拿起了件薄薄的外套,套在身上說,“是童年。”
“你又要同他出去啊?”
“我做了些香膏,童姨在幫我賣,賣出去了不少,他路過,要幫我再帶些過去。”
家里張秋曉的父親不在,他帶著張秋曉從邱寧出來后,在上海找了間男子夜校當老師,要到深夜才回來。
樓下童年仰頭,高興揮擺了手,說,“都下來吧,一起去城隍廟附近玩。我今天發薪餉了。”
張秋曉也起身看了一眼樓下,拉了白舒童,“這么晚了,出去不好吧。”
白舒童朝樓下應了聲,笑著說,“剛來的時候,我也是這么想的。但是,后來,想明白了一個道理。”
“什么道理?”
“就是只要你是窮光蛋,是沒人會打你主意的。”
張秋曉捂嘴笑了下白舒童,“你可是白家的小姐呀。”
白舒童把自己的提花小錢包拿了出來,翻開,內囊倒給她看,說,“見過白家小姐,口袋空空,是如假包換的窮光蛋不?窮得只有幾角錢了。”
她拄著臉,惆悵。
如果不是有秋曉的收留,這些日子她在上海的錢早就花完了,再加上每間學校的考試資料不同,都得花錢買,她和張秋曉分攤著。
口袋早已經空空了。
暫住了別人家,她也不能白吃白住,就做起了香的買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