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零一年，一月十四日，除夕前倒數第二個周末。

新悅達購物廣場一樓大廳的玻璃墻后面，一個看熱鬧的少女突然對另一個扎著馬尾的漂亮女孩說道：“哎？如意，你看外面那個是不是你哥啊？我記得上周在商場里見過的。”

劉稱欣站的位置離他們很近，能清晰的看到摘下脖套的面孔，亂糟糟的頭發，凍得發紅的臉，兩條清鼻涕掛在臉上，胸腹位置還有一個大腳印。

“不是，我哥他今天去朋友家了。”劉如意否認，這副狼狽的模樣實在太丟人了，她才不認呢。

“那是我記錯了。”只匆匆見了一面，連話都沒說過，她同學也不是很確定。

劉如意心道：‘讓你總欺負我，讓你搶我電腦，被收拾了吧，活該。’

明明大快人心的畫面，可她心底卻不斷涌起不舒服的感覺。

“劉稱欣，你怎么回事？”隨著一聲怒吼，略顯富態的王經理一路小跑趕了過來。

胖小子的父親說道：“王經理，還記得我吧？你們這員工不行啊，我孩子要個氣球都不給。”

“記得記得，李經理，這是我們工作失誤，我馬上讓他給你道歉。”王經理認識那孩子的父親，是同一集團，另一家公司的高管。

“劉稱欣，還想不想干了，趕緊給李經理道歉？”

劉稱欣又一次握緊了拳頭，眼神狠狠的瞪過去，旋即松開手，用脖套擦了擦流出來的鼻涕，走到李經理面前說道：“李經理，對不起，是我做的不對。”

要不是有顆感恩的心，他今天能訛死這個王八蛋。

“李經理，他是我們雇的臨時工，身份和您沒法比，您看這樣行不行？不行我辭退他。”

“行吧，我也就是給孩子出口氣。”

話說到這份了，他能說不行嗎，好像他欺軟怕硬似的。

王經理踹了劉稱欣的屁股一腳，說道：“趕緊謝謝李經理大人大量。”

“謝謝李經理。”劉稱欣深深看了王經理一眼 ，鞠了個躬，順勢蹲下身子，笑瞇瞇對胖小子說道：“你這么小就知道保護自己，懲惡揚善，真是太棒了，什么警察叔叔、解放軍叔叔，他們都沒有你厲害，不愧是李經理的兒子，以后要繼續加油哦。”

李經理皺眉，他總覺得這話哪里不大對勁，又說不上來，轉頭看向王經理。

王經理立馬收起微笑，惡狠狠說道：“哪那么多廢話，滾去工作，今天的工資扣一半，再發生這種事你就不用來了。”

說完，他摸著小孩腦袋對李經理說道：“虎父無犬子，這胖小子比大多數人壯實多了，李經理，我帶你逛逛商場，今天消費一律八折。”

“那感情好，謝謝王經理了。”

兩人談笑著走進商場，沒再看劉稱欣一眼，仿佛他是路邊的野草。

劉稱欣晃了晃越來越暈的腦袋，默默帶好臟兮兮的脖套，拿起滾落在一邊的娃娃大頭，孤獨地繼續發起傳單，猶如一條喪家野犬。

見沒什么熱鬧可看，人群也就散去了，不過有幾個好事的年輕人，用手機記錄下發生的一切。

“走吧，我們吃飯去。”劉如意看著劉稱欣的背影，心里越來越不舒服，即使不斷回憶被欺負的往事，也沒什么太大作用。

劉如意身邊的少女不屑道：“這人可真慫，挨打了不反抗不說，還讓道歉就道歉，鄙視他。”

“可不是，像咱們班大狗哥，上課從來不起立敬禮，老師批評也敢頂嘴。”另一個女孩補充道。

少女是崇拜英雄的，在她們幼小的心靈里，敢懟天懟地，什么都不怕的就是英雄。

而劉稱欣呢，劉如意一直都知道他在外人面前就是慫包軟蛋，還要靠穎穎姐幫忙出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