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尸體這種活兒當(dāng)然用不著堂堂燕王殿下和魏國公小公爺出手,他們二人依舊駐馬在方才的那個制高點上面,由少量核心人員護衛(wèi)著監(jiān)督,嗯,可能更多的是燕王殿下在欣賞自己的成果。由于另外幾位小王爺沒來,跟來的護衛(wèi)自然大多也是朱棣從北平帶來的親隨,再加上回收任務(wù),徹底將少量京師里派來的錦衣衛(wèi)人員給支開了,他們身邊的就自然只剩一些燕王府的鐵桿馬仔。
朱棣悄悄做了個手勢,連這些人也都慢慢退開,將現(xiàn)場完全留給了兩人。徐欽當(dāng)然也注意到了這個情況,他又再等了一小會兒,見朱棣欲言又止,可怎么也開不了這個口,這才不得不主動出擊。
“姑父,小子剛剛在營地中,其實還有半句話沒有說,不知姑父可想知道?”
“哦?有什么未講的?”見徐欽主動挑起話頭,朱棣自然也樂得接茬。
“姑父身系北疆安慰之后,更當(dāng)以天下為重,曾有人以‘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勸諫身為天子的漢武帝不可行險而僥幸,小子也想以‘為王者不當(dāng)親矢搏虎’勸諫姑父。只是不知姑父可有這天下之志?”
“有又如何?昔日齒序長幼在前,現(xiàn)今又有禮法君命在后,為之奈何?”
見徐欽當(dāng)場將事情直接挑明,朱棣也流露出一種深深的無奈,這既是有感而發(fā),也是一種試探,試探徐欽究竟有多大的心。
“君不知‘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關(guān)終屬楚,苦心人,天不負(fù),臥薪嘗膽三千越甲可吞吳’之典故么?陛下也曾為淮右布衣,現(xiàn)亦創(chuàng)下光復(fù)神州之不世功勛,開天朝鼎立,為一代圣君。都說殿下酷似陛下,難道卻甘心埋沒這萬里錦繡,而將大好河山拱手讓于平庸之輩?”
徐欽早有腹稿,而且對朱棣的了解也非常深,一旦順利起了話頭,自然是滔滔不絕。
“固本王有心為天下蒼生計,然父皇意已決,為之奈何?”
這踏馬又不是勸進稱帝,用得著這樣拿著么?徐欽聽了這話,真想一巴掌給他乎上去。不過是考慮到真要打估計也打不過,而且他畢竟也是親姑父,是長輩的份上,才咽下這口氣,繼續(xù)往下說道。
“姑父,小子雖不才,卻也明白這天下局勢和賢愚之辨。如今天下雖定,然四方未靖,北有殘元余孽賊心不死,東有倭寇騷擾海疆不息;西有烏斯藏、西域諸國陽奉陰違,南有安南及各地蠻夷土司蠢蠢欲動;甚至在我華夏大地之上,民心也還未徹底歸附,時有蠱惑百姓而動亂者。”
徐欽首先將當(dāng)前帝國草創(chuàng),面臨的各項問題都嚴(yán)重化地擺上臺面,說得本就心有凌云志的朱棣蹙眉點頭。
“昔懿文太子,雖表面書生意氣,但也是銳意創(chuàng)業(yè)之君,更有輔定天下之功,文治仁和之余不乏果決謀斷。若是以他來做這啟下文治之君,自然是無礙的,待文武并舉再二十年以后,天下真正海清河晏,哪怕守成之君資質(zhì)稍差也無甚要緊。然而天有不測,懿文太子無福嗣大位,而易太孫直接為陛下之儲,則大大不妥。”
徐欽深知這件事無論如何都繞不開朱標(biāo),于是也干脆將事情點明,表面上是盛贊已故懿文太子,然而實際上隱含的是天命不在其身,想來絕對更符合朱棣此時內(nèi)心所想。
“小子觀太孫根本,雖表面酷似先太子,實則大大不同。據(jù)聞太子當(dāng)年處理軍務(wù)、糧餉等事務(wù)亦是好手,更親見昔年烽煙廝殺,白骨累累之慘像,方有厚德而不迂。反觀太孫,其為儲年余,可曾關(guān)注過半點軍務(wù)?沒有!甚至連斷案都扯上圣人,豈是真正的治國之道?萬一兵戈一起,難道也要以圣人教化去面對胡虜鐵騎?天下賦稅如何調(diào)整?如何在用兵和安民之間取舍?更兼之其獨寵黃湜等一干只知圣賢云的腐儒,焉能應(yīng)對這波譎云詭的天下局勢?說句大逆不道的話,若是十年之內(nèi)尊位有變,太孫嗣統(tǒng),則大明危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