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年紀大了,或許是每日聽著月兒教郭威念書,她也聽進去了幾句,便對自己立于世間只追求別人給她的一點庇佑之事產生了疑問。
她有時還是會覺得這個世間很不安全,她的背后沒有人,也沒法判斷誰是敵人誰是友軍,但是她也發現了能通過別的辦法跟人建立起聯系,就算不到托付后背的程度,卻還是可以拜托一兩件事的。世上有許多人心存善意,只要對方不遭遇威逼利誘,他們也愿意釋放自己的善意。
何素以前還會對別人的善意保持懷疑,漸漸地,卻也習慣了,也愿意在這樣的環境里跟他們做同樣的事。她得融入環境里,不成為突兀的那一個,這樣的互動久了,她竟有些習慣了。這比讓她扮一個精英讓她放松,她甚至愿意維持這樣的局面久一些。
如果她只是追求這樣簡單的生活,那她等著蕭顯重當大官的意義就沒有了,如果要說蕭顯重值得信任,這村里也是有其他人是值得她信任的,就像柳嬸老實得過了頭的兒子。可是她好像又想象不出自己跟其他人生活的樣子,只要一想到她對著陌生人笑她背上就一陣發寒。
估計是她一直把蕭顯重當成自己重要的人,是余生不可缺的一半,現在她已經沒法說服自己再去換人了。
不換就不換,她本來就沒想換,蕭顯重挺好的,除了他現在不在身邊這一點。
因為他不在身邊,家里所有的活都得她來干,當然,月兒有替她分擔了一點點,郭威在兩人的教導下,也開始幫著分擔一點點,可是活還是有很多。種田很累,也沒有什么收益,當個普通的農戶是很辛苦的,她是因為有外快才活得比一般農戶輕松。
其實她可以活得更輕松一些,雇了人來給她做活,可這不是要低調嘛。若是將來真要到這鄉下生活,重活她也是不想做的,還是得雇人,還得一到一個新的村子落腳就雇人,免得村里人詫異。想要這般高調不被瑣事纏身,少不得還得有背景,不然遇到點事還是得悲劇。
蕭顯重既然已經離家了,多少也會撈個官當當,將來可以用官位唬唬人。不過他要是實在撈不著也沒事,她用拳手也能唬人。
何素反倒擔心蕭顯重沒什么心計,不知能不能在軍營里混得開。軍營里也不見得都是粗漢子,也是會有勾心斗角的,不過這種事,得靠他自己應付,就是她去了也幫不上忙。
她為他擔心了一陣子,夜里還做了一個惡夢。夢里她和徐氏在說話,蕭顯重在邊上大講大叫,像是在求救,她只能看到他大叫的樣子卻什么也聽不到,想要過去看看,偏徐氏還一直拉著她說話,問她土豆有哪幾種吃法……她氣得從夢里醒了過來,這都什么人呀,吃吃吃,就知道吃。
旋即,她就反應過來是在做夢,便翻了個身又睡了過去。至于這夢有什么含義……她又不是周公,她哪里知道。
就算蕭顯重不回來,日子也是要過的,年也是要過的。就這么過了一年,又過了一年,又過了一年,便到了正統五年。
說是正統五年,也是朝廷的叫法,像是肅王和慶王所占的地方用的還是先帝的年號“顯德”,甚至有些百姓也不知道什么年號不年號的,只知道今年的屬相是哪一年。
涼州城內,新春的喜樂還沒有褪去,有些人家還在各處吃春宴,怕是要吃到二月才輪得完。
城間,一座古樸大氣的宅子里,也在擺著酒宴,勉強也算是春宴。
宅子的后院中,一女子正坐在鏡前梳妝。她生得秀麗端莊,眼眉間帶著淡然,卻因為她近日清減了幾分,又透出了楚楚動人的味道。女子顧自梳著發,待一頭烏黑的秀發打理柔順了,她從從鏡前移開了目光,喚了人進來替她穿衣打扮。
“夫人,今日要穿哪套衣服?”婢女在她身后恭敬地問道。
她淺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