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擔憂了一夜的程母,帶著兩個小丫鬟,端著飯菜,來勸兒子進食。
她吩咐男仆打開祠堂的門,卻見兒子趴跪在蒲團上,面白如紙,神情恍惚。程母連忙命小丫鬟扶起程冠英,一臉心疼地說:“英哥兒,餓壞了吧?快喝點熱粥。”
程冠英一句話不說,只盯著那碗濃稠的碧梗米粥發呆。
程母抹著淚,苦口婆心地勸道:“英哥兒,你聽娘一句勸,跟你爹服個軟。你們是親父子,何必為一個女人鬧得這么僵?你不喜歡那齊氏,就跟她拜個堂,再閉著眼洞房。聽說模樣長得不丑,你忍一忍也就過去了。為咱們程家留個后,你再繼續去東洋留學。從此天高任鳥飛,也沒人會管你了!”
程冠英心里堵著一口氣,程母的話,他一句沒聽進去,飯菜也一口沒動。
他堅決不肯認錯,不肯吃東西,連一向疼愛長子的程母都失去了耐心,不再給他送飯。
程冠英餓了三天,把自己餓得半死不活。時序已經入冬,祠堂里面潮濕陰冷,他終于病倒了。
等男仆發現的時候,他暈倒在蒲團上,人發著高燒,嘴里還念叨著:“我要退婚!我不要娶齊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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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蒲團下面,男仆發現了一封信,是程冠英寫的絕筆書。
他說,如果父母逼他娶齊氏,他就自殺。絕食死不了就撞墻,撞墻死不了就上吊,反正他要與這封建腐朽的包辦婚姻,徹底決裂,以死反抗。寧愿自我了斷,也不娶那個裹小腳的愚婦、沒思想的文盲。
拆開這封信,上面是兒子的筆跡。措辭激烈,義憤填膺,也確實是兒子的風格。程世昌絲毫沒懷疑,它不是出自程冠英之手。
程母沒想到兒子性情如此剛烈,又見他為了一門婚事要尋短見,著實嚇得不輕。
她雖然生了三個兒子,但最有出息的就是這個長子,她私心里也最疼他。程母在丈夫面前日夜啼哭,苦苦哀求。最終,程世昌看著床上氣息奄奄的兒子,權衡再三,同意和齊家解除婚約。
程冠英退燒后,程世昌速戰速決,親自領著程家族長、媒人和兒子來到齊家。
他專程登門道歉,說這門婚事不合適,兩家無法再續良緣。今日特退還訂親信物和女方的庚帖、嫁妝,并表示,男方的聘禮不用歸還,再奉上一千兩銀票,作為對齊玥的青春補償。
齊泰乾見程家真的上門退婚,還如此興師動眾,將齊家的顏面踩在地上,臉上原本有些不虞,但聽說不用歸還聘禮,另外還給一千兩銀票,立刻就舒展了眉眼。這一千兩銀票,足夠送長子去東洋留學了。
程世昌請兩家的族長作見證,寫下退婚帖,言明:程門嫡子冠英與齊氏長女玥,即日起取締兩姓婚約,從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媒人拿出兩人的婚書,當著大家的面,把婚書燒毀了。程冠英在退婚帖上簽字畫押時,柒月瞥了他一眼。個子不高,身形瘦削,留著短分頭,穿黃色卡嘰布學生裝,面色蒼白,濃眉間有兩道豎紋,一看就是剛愎自用,脾氣不大好的樣子。
輪到柒月畫押了,程冠英以為她不會寫字,只能用大拇指按個手印。誰知,柒月拿起毛筆,在紙上刷刷簽了名,筆鋒穩健流暢,行云流水,不似閨閣女子的娟秀婉約,而帶一些男子氣概。
原來她會寫字。那天一直沒揭蓋頭,程冠英這才第一次看清了柒月的容貌。
皮膚白皙細膩,五官精致如畫,身著淺藍色印花交領長襖,白底繡花馬面裙,宛如一朵出水芙蓉。頭發并沒有盤起來,而是梳成兩條烏黑的麻花辮,辮子上扎著藍綢結。身材嬌小亭勻,婉約可人。
盡管對她沒好感,程冠英也不得不承認,面前這女人確實有一等一的好相貌,美得艷而不俗,媚而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