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個雨天。
遲既白安靜地坐在輪椅上,他的目光穿過了巨大的落地窗,靜靜地凝視著窗外那片陰沉的天空和細密的雨絲。
窗外的世界似乎被一層薄薄的霧氣所籠罩,讓一切都顯得模糊而不真實。
遲既白默默地注視著這一切,他的眼神格外專注,仿佛能透過那片雨幕看到更深層次的東西。
只不過放在輪椅的扶手上微微顫抖著的手,已經暴露了他內心深處的不安和思緒。
病房里充斥著消毒水與藥味,雨滴聲和遲既白的呼吸聲交織在一起。
他如今37歲,上個月在維和任務過程中受傷,不得不轉移到醫院。
按理來說,他一直不太喜歡下雨,但不知為何,雨天反而會讓他格外安心,就連身體的疼痛都要顯得無關緊要。
“要喝藥的,喝藥!韓警官都說了,他等會就來看你,你不喝藥我可就要告狀了,哎呦您這倔脾氣,以前不喝藥也就算了,怎么現在還不喝。”
梁昆宇無奈說道。
他便是當初在警局房間里照顧遲既白的那位警察,誰料到兜兜轉轉現在還是他照顧遲既白。
不過在他看到遲既白的神色后,臉上也多了幾分不忍,將湯藥放下之后便悄悄從病房中退了出去。
今天是那位沈警官的祭日,就先不催他了吧。
遲既白坐在輪椅上,不知道發了多久的呆。
注射過體能增強藥劑后,他確實比特種兵都要強,卻是活不長久。
上次的任務,對外說是過程中受傷,實際上是遲既白的身體超出負荷,當即吐血暈倒。
這幾年來,遲既白偶爾還是會病發,忘記當初的一些事情。
過往的記憶愈發模糊了,他甚至無法確認哪些記憶才是真實的。
“你真的相信你的記憶嗎?”
這些年,先生一直都是他的夢魘,017號的慘狀在他面前不斷浮現。
先生,亥豬,巳蛇,以及舊約那些人,全都死了。
但遲既白分不清,他們究竟是在海里溺死的,還是自己開槍打死的。
更重要的是,遲既白開始記不清沈遇之究竟是否存在過。
當他試圖在網絡上搜尋,搜到的圖片也與模糊記憶中不同,就連詢問身邊的人,他們也全都否認自己曾經有個哥哥,只是說他與某位已經離世的沈警官關系不錯。
不……不是他記憶中的那位沈警官。
沈遇之究竟存在過嗎,還是說,這個人完完全全就是自己臆想的呢?
遲既白很清楚地知曉,不要在回憶里找證據,都過期了便不算數了,但他仍然無數次回憶曾經。
他分明記得有那么一個人。
遲既白下意識摸向左手的某根手指,但上面已經光禿禿的,什么都沒有。
心跳又開始急促,遲既白倔強地不肯吃藥。
不知道為什么,他對藥物有著一種莫名的抵觸情緒。
每當看到慘白的病床與藥片,遲既白心中總會涌起一股強烈的不安,仿佛這些東西會侵蝕他的身體,奪走他最珍貴的東西——與某個人有關的記憶。
他無法解釋這種感覺,但他也足夠固執,哪怕受傷也不愿服用任何藥片。
遲既白知道這樣做可能會讓病情惡化,但他不在乎。
我只擁有你短短三年,卻要用數年時間來承認你的存在。
無數個夢里,遲既白也會想起當初墜落在深海之中的感覺。
其實在當初的一瞬間,他知道他即將失去什么,但有些事情是幾句話說不完的。
遲既白闔眼,忍住酸澀的感覺,大顆大顆的眼淚卻是順著臉頰滑落,如同窗外的雨滴一般炸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