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柳梢頭,遲既白這才放下了手中的黃土。
此時他如玉無瑕的手上已經沾滿泥土,他卻毫不在乎,反而是定定看著眼前的神像。
原本已經斷頭且面容模糊的神像,如今卻換了一顆略有些違和的頭顱。
長發不系不束,眉眼精致而薄情,嘴邊掛著淺淺的笑意。
分明是沈遇之的模樣。
遲既白心思細膩,就算沈遇之演技出眾,都騙不過他。
如今的沈遇之并不是自己從前的師兄,也不是掀起紫霄界大戰的罪魁禍首。
是奪舍嗎?還是某種秘術?
遲既白不得而知。
但他不愿再去想那些。
天上地上,他的良配唯有沈遇之一人。
注視良久,遲既白這才頭也不回地從破廟離開。
斷劍內,沈遇之又回頭看了一眼那張與自己至少有九分相似的臉,就連他都沒注意到的很多細節都被遲既白描摹。
他的心卻陡然提了起來。
為何要為他立像?
這是否說明,遲既白心中也沒有足夠的底氣能夠肅清整個天宮呢?
——
待到第二天,遲既白在滄水村外布下一層陣法,若是有邪祟靠近,便會被灼傷。
臨走前,經景龍對著遲既白千恩萬謝,涕泗橫流,直說若是沒有遲既白的幫助,自己這條小命可就保不住了,日后定然將仙師的畫像供奉在家中,日夜叩拜,誠心祈福,不敢忘記仙師的大恩大德。
看著那幅有些許抽象的畫像,沈遇之已然在斷劍內笑得前仰后合,遲既白則是掃了一眼,又默不作聲收起眼神,這才在眾人的熱情歡送中離開滄水村。
解決了滄水村,但還有不計其數的靈族作惡,遲既白每走過一個地方,就會將此地作亂的庇護靈收容,將神像打碎。
若是一方地界沒有庇護靈,則很容易遭遇天災禍患,遲既白便將神像頭顱化作的黃土重新塑造,用斷劍“且慢”在其上雕刻精致的眉眼,制造庇護靈還存在的假象。
這期間,天宮派出無數使者追殺遲既白,數次都以失敗告終,甚至被反殺。
遲既白不需要吞噬這些天宮使者以此變得強大,他已將心化劍,便能愈戰愈強。
一個月,一年,三年,五年......
沈遇之都不知道看了他多久,險些都要分不清這里究竟是現實還是過往,他就這么看著遲既白一步步將神像打碎,哪怕是受傷,也只會沉默著打坐恢復傷勢。
遲既白已經很久沒講過話,如今他身份特殊,不能在某地停留太久,也不能和太多人有交集,除卻躲避追殺,便是會在棲身之地輕輕撫摸纏滿紅綢的斷劍。
只有在這時,他的神色會溫柔些。
遲既白受過傷,也曾險些被天宮之人帶走,他都未曾讓“且慢”受到一丁點的傷害,哪怕一個缺口都不存在。
以他一己之力,將整個天宮都耍得團團轉,已是不易。
好在沈遇之還記得自己是為何來到的這里,他心中的不安感更甚,因為這個世界隱隱在排斥遲既白,眼瞧著他傷口恢復的速度越來越慢。
上界有上界的法則,作亂的庇護靈想要入天宮,都要尋個合適的“容器”,才能鳩占鵲巢,否則庇護靈在法則的作用下根本無法闖入天宮。
仙神是天宮的守護者,庇護靈則是上界的保護神,可如今的遲既白一鬧天宮,二拆神像,違背整個上界運轉的法則,就會遭到排斥。
而這一切變化,全都落在沈遇之眼中。
二人性子不同,遲既白性子犟,哪怕這條路要走百年,千年,他也不會說一句怨言,若是換做沈遇之,以他的風格,便會在天宮之時便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