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霜與晉忻言其實沒什么好說的。
即便她如今的記憶出現模糊,卻也知道她與晉忻言的羈絆早就已經斷在了十幾年前,雖然晉忻言自己一直不肯承認這件事情。
“我記得你先前就很不滿意先皇給你賜婚,這才有了后來的樂言。”鄧霜看向晉忻言時,并沒有多少的好臉色,畢竟被欺騙感情,最后落得一無所有地步的人是她。
她的聲音有些冰涼“怎么,你這是變成了你原本最討厭的模樣了么!”
晉忻言咳嗽一聲,自從他與鄧霜再次相遇以來,或許真的是忘憂散起到了效果,鄧霜面對他時的態度是前所未有的好,讓他忍不住生出了妄念。
可惜妄念成真需要付出的代價實在太大。
因著是在鄧霜的面前,他沒辦法像剛才那般理直氣壯,就低聲說道“我是看你也挺喜歡溫家的那小姑娘,又見她與謝家小子感情很是不錯,便想著替他們錦上添花一番。”
“雖說謝家小子如今還只能算是白丁,但有了賜婚的旨意后,他們在京都也能多上幾分顏面。”
仿佛真的只是為了阿蘅與謝淮安好,他看上去無辜極了。
屋外的天空陰沉沉的,悶熱的天氣讓人靜不下心,變得心煩氣躁起來。逐漸壓低的烏云終于向下傾倒著雨水,密密麻麻落下來的水滴,敲打在屋檐瓦肆之間,傳出噼里啪啦的聲音。
鄧霜閉上了眼睛,從京都到莫城的路上,也曾下過雨。
每逢下雨之時,她總會有一種頭疼欲裂的感覺,仿佛有人用刀槍斧鉞劈開了她的腦袋,讓她始終都能感受到疼痛,憑著本能做事,卻沒辦法認真思考。
聽著窗外的雨聲,鄧霜努力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放空心神說起來輕而易舉,做起來卻十分的困難。
她的努力似乎有了那么一絲的效果,腦海中全是空白的那一瞬間,不止是思緒,連疼痛也一并消失不見了。
但卷土重來的疼痛更加的劇烈,還帶上了莫名的幻象。
懷里抱著墨綠色襁褓的黑衣人在雨幕中奔走,余光掃視中的樹木在飛快的倒退著,足以看出那人的速度有多快。等那人從山林中跳躍出來時,懷中空無一物,墨綠色的襁褓已經消失不見。
鄧霜的視野是跟隨著那名黑衣人而走,可她的心卻停留在了被黑衣人丟下的那片樹林之中。
襁褓中應該是一個孩子吧!
哪怕不曾見到那名黑衣人翻轉著懷中的襁褓,鄧霜依舊認為襁褓之中應當是一個孩子。
小孩雖是足月出生的,但瞧上去又瘦又弱,全身上下沒有幾兩肉。別人家的小孩時常會哭鬧不休,可那孩子卻十分的乖巧,他只在自己難受的時候才會小聲哼哼,而且最是黏人,身旁若是少了人,他肯定是會不高興的。
他不高興的時候,也不怎么鬧人,就是皺著小眉頭,自己給自己吐泡泡玩。
特別特別乖的一個小孩子,他的家人怎么舍得將他弄丟呢!
眼淚盈濕了眼眶,鄧霜努力回頭想要看清黑衣人身后的那片樹林,如果她能知道那片樹林在何處,是否就能將那個孩子帶回來呢!
所有的幻象都如同飛煙般消失的無影無蹤,沒有黑衣人,沒有樹林,也沒有襁褓里的孩子,只有緊閉著的房門,仿佛在嘲笑她的異想天開。
即便知道那片樹林的下落,又能如何呢!
幻象之所以會被稱之為幻象,難道不正是因為它的虛無縹緲么?
誰也不知道它是否真實存在過,假若它當真是存在過的真相再度出現,那誰又說得清它是何時存在著的呢!
不管鄧霜腦海中出現了多少虛無縹緲的幻象,在現實中也只過去了一瞬間。
她看著晉忻言沉默不語,眼中莫名的多出了些許的水意,然后便是偏過了頭,再沒有看向晉忻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