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睿并非暮山鎮(zhèn)本地居民,家住在煙瘴森林內(nèi),出了暮山鎮(zhèn)南門,往煙瘴森林里走去,大約一個小時,便能到方睿家。
那是一個坐落在水邊的圍墻小院,幾乎全用石磚堆砌而成。小院前邊是個湖,從門前的路邊延伸出一道木橋,伸到湖中心。
方睿小的時候經(jīng)常順著木橋走到湖中心,然后躺在橋的盡頭,看天上的星星、月亮,想著哪一顆是母親的眼睛。
看著看著便忍不住流下淚來,然后在星月與湖面倒影的光輝中沉沉睡去,第二天早上發(fā)現(xiàn)自己不知何時被鵠伯抱到了床上。
湖邊從沒有出現(xiàn)過食肉性幻獸,都是些棉絨兔、青玉鴨、圓角牛之類的無害幻獸,不用擔心安全問題。
此時方睿已來到湖邊,正在家門前不遠看著湖面怔怔出神。
八歲時他簽訂了契約之后靈魂爆碎,足足昏睡了三個月。
以昏睡的三個月為界限,他十六年的記憶被割裂成了兩半。前八年是他最快樂的日子,可靠的父親,溫柔的母親,整個煙瘴森林都是他的樂園。
但從昏睡中醒來,母親便不在了,就這么成了方睿記憶里的書頁,隨著時間漸漸泛黃。
自母親走后,他便再沒有感受過家的溫暖。
雖然沒人說過,但方睿猜測母親應(yīng)該是因為生下弟弟時難產(chǎn)去世的。
而母親故去之后,父親也從方睿的成長過程當中缺席。整日與酒相伴,經(jīng)常會怔怔地看著某處,拿著酒瓶,一邊喝一邊流淚,或者是在睡夢中喊著母親的名字痛哭流涕。
仆人鵠伯在這之后幾乎接替了父親的責任,方睿兄弟倆的一切事情都由鵠伯料理。從生活起居,到教育修煉,鵠伯在方睿心里既是父親也是老師。
而在弟弟的眼里,鵠伯才更像是父親吧。幾個月沒回來,也不知道小家伙怎么樣了。
“哥哥!”
驚喜的呼聲從身后傳來,方睿回過頭去,看見方豪站在門口,正興奮地朝著他沖過來。
方睿上前兩步,一把將沖過來的方豪抱起,“嗯,小豪你又重了。”
方豪拍了拍胸口,“我長大了啊。”
對于這個弟弟,方睿剛開始是抗拒的。他覺得母親的死就是因為生下方豪,所以醒來的最初幾天,方睿看著這個總是哭鬧的小家伙覺得無比的厭煩。
他害死了母親。
方睿曾這樣認為。但這個小家伙因為各種原因哭鬧不止,甚至連嗓音都沙啞的時候,方睿又有一些心疼。
他是我的弟弟啊。年幼的方睿并不理解兄弟代表什么,但當他第一次抱起嚎哭的小家伙時,一種血脈相連的感覺油然而生。小家伙也愣愣地看著自己的哥哥,第一次笑出聲來。
方睿抱著方豪,八年了,他們都長大了。
“鵠伯不在家嗎?”
“鵠伯說你今天會回來,去抓烏爪雞了。”方睿將方豪放下,小家伙蹦蹦跳跳地在前面帶路。
“父親呢?”方睿語氣低沉了些。
對于父親,他有著復(fù)雜的情感,既崇拜又憎恨,既同情又憤怒。
倒是方豪沒有太多想法,對他而言,父親只是個稱呼。
“睡著了吧,剛喝了酒。這幾天是母親忌日,晚上應(yīng)該會哭。”
“母親忌日……”方睿低下頭。
“小豪,你想不想去祭拜一下母親?”
“啊?”方豪愣了愣,又重重點點頭道,“嗯。”
在家里,有關(guān)母親的一切都是禁忌。只要提到和母親相關(guān)的事情,父親就會大發(fā)脾氣或是喝酒流淚,哥哥面色悲傷,默不作聲,而鵠伯則會搖著頭嘆息。
久而久之,方豪也不再隨便提起有關(guān)母親的話題。
方睿的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