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像看到樹枝上站了只貓。”
傅七這句話一出,他感覺到錦語扶著他的手都僵住了。
但是她還是笑著將茶碗遞給了傅七:“喝杯茶緩一緩吧,我看你是不是被嚇到了?”
傅七搖搖頭,但是當他再次側頭去看窗外的銀杏樹時,發現樹枝上什么都沒有,只有風將樹冠吹得嘩嘩作響。
什么都沒有,就和以前一樣。
傅七捏著茶碗的指尖都有些發白了,恐懼,一種無法言說的恐懼由心底滋生出來。
他甚至無法說清他到底在害怕什么。
“別擔心,九王爺不是壞人,我們只要按照他的要求把東西做出來就可以回家了。”錦語還在安撫他。
傅七毫無反應,他甚至沒有和錦語來一個久別重逢后的欣喜若狂,就讓錦語這個孕婦先休息了。
他站在院子里,院墻有些矮,他看向外面,外面是一片虛空的黑。
傅七清楚地記得在他來這里的時候,看到的是一片遠山,這里有風景,并且是美的。
而不是像現在一樣,這里除了這座院子就像一片黑洞一樣。
不,或者說,這座小院就存在于這片黑洞之中。
他坐在院子里,一直坐著,坐了一整夜,直到看到東方有魚肚泛白,他才站起身。
傅七沒有回房間,而是去了后院。
這里的后院就是一個瓷窯,也就是九王爺所說的瓷窯。
他看到堆在缸里的黏土,看到工具,看到那座窯。
就像一個機器人一樣走上前,他開始工作,日夜不停地工作。
手被泥水泡得發皺,指尖因為長期捏著刻刀已經僵硬了,但是他不管。
他心里只有一個想法,他要完成這個作品。
這個空間里的時間流速好像變快了,傅七看著這團粘土在自己心里逐漸成形,它變成了一副自己完全想象不到的樣子。
“我本不應該在這時誕生。”一個冷漠的聲音響起。
傅七抬起頭看她,是錦語。
年輕的女人,美麗的女人。
她站在那里,月光灑在她的臉上,泛起瑩白的光。
傅秋坐在位置上并沒有動,兩人就這樣對峙著,好像就打算這樣天荒地老。
“所以我到底是誰?”傅七轉過臉看向錦語。
這會兒的錦語已經不再是人類的模樣,她慘白的臉,反著光的皮膚無一不昭示著她的不同。
“一點天子的血脈而已。當朝天子在年輕的時候也是個風流多情的主兒,一時興起跑去浮梁瓷局玩,他在那里遇到了你娘。”
如所有故事中的發展一樣,不可能在一起的美人趁亂遠走他鄉,登上王位后的多情種又想起了自己這段往事,細查之后知道了傅七的存在。
“你沒有想過為什么自己明明是獨子,卻會被起名叫傅七嗎?因為你是皇帝的第七個兒子。”錦語微微垂下頭勾起了嘴角。
如果真的不在意皇位,為什么他娘要遠走他鄉之后還在關注他是排第幾的兒子?
心上的朱砂痣突然成了蚊子血,天子的喜惡來得就是這么簡單純粹。
一點點毒藥足以讓這個心懷妄想的女人一命歸西。
傅七就坐在那里聽著錦語講著曾經的故事,然后他問:“那你呢?你又是誰?”
“我是……”錦語低聲笑著:“我是虎毒不食子之后的一點副作用。”
做事雷厲風行的天子難得的一點不忍都給了傅七,他留了傅七一條命,又或者說他原本想的是讓這個孩子自生自滅。
畢竟一個年幼的孩子失去母親后,根本就不可能獨自成活。
只可惜傅七還是活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