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愈濃,黑雨如瀑,伴隨著電閃雷鳴。
李斯一手撐著傘,一路小跑去咸陽宮。
“李客卿啊,你可慢點兒。雨這么大,撐著傘吧。”說話的是個相貌堂堂的官員,和李斯差不多年紀。
“唉,大王等著我們呢,”李斯干脆把王綰的傘給搶了,“別磨蹭了。”
“客卿這幅著急忙慌的樣子真是少見。”王綰被他一把拉上馬車。
王綰微微笑著,準備調侃他,“上次你這么著急,還是去求呂相邦出兵嫪毐的時候吧。”
李斯對他這種淡然的態(tài)度感到與自己格格不入。韓非要死了,他也沒好日子過。
“不知你這個性格怎么當御史?”
王綰兀自笑笑,撈起袖子把下擺濡濕的水擠出來,淡言道:“放心。韓非沒事。咱們大王不會殺他。”
就在剛才,李斯正準備睡下了,門口卻來了人。少府大致跟他講了出了什么事,聽到韓非在鬧這一出,他輾轉不安,思慮之下,趕緊拉上御史大夫王綰跟他一塊兒去了宮中。
王綰是個性格沉穩(wěn),進退有秩的人,何況當時去韓國請人的時候也有他。李斯是真害怕韓非這下真把嬴政惹怒,他和韓非關系匪淺,有的話是無法開口的。有王綰在場,或許還能幫著說話。
中書謁者丞引了兩人進入宮中。
剛剛走到岳林宮,韓非的身影就出現(xiàn)在了他們的眼前。
雨勢變大,打在臺階上發(fā)出噼里啪啦的聲響,李斯覺得今日的場景就如多年前,自己臨走的那天。
韓非還是穿著他的那襲白色長褂,他手中攥著什么東西。
李斯真是覺得自己之前和他說的話都白說了。
嬴政高高佇立在高階之上,雙手復在身前,指節(jié)輕敲佩劍。
趙高瞇著眼睛看了眼遠處,低身道:“大王,李客卿并非一個人來的。客卿似乎還把王御史一塊兒帶來了。”
嬴政用余光看著李斯連傘也未撐,心想,他這會倒是挺著急。
李斯把傘遞給王綰,沉聲道:“王大人,到時候還望你借機行事。”
王綰抱著手臂,嗯了一聲。
李斯見他這種一臉看戲的神情,暗暗地再說了句:“你是御史,韓非若死了,你也得麻煩一陣子。”
王綰側身看了看他,還是保持著淡然的微笑。“我知道了。客卿別著急。”
嬴政在場看著這兩個人的動作,趙高在一旁復述他們的對話。嬴政覺得王綰還挺讓他放心。
王綰正要開口拜禮,不料沒等他說話,李斯就奪步上前。
下一秒,王綰看見李斯就跪在了階下,對著嬴政俯首道:“臣有罪。”
嬴政神色未變,他瞥了眼李斯。“客卿來得太慢了。”
入了秋的雨很寒,李斯在殿外跪著,他此刻衣衫全濕透了,冠發(fā)也有些不整。
“臣不敢怠慢。”
扶蘇見到王綰也跟著來了,心下疑惑,當他看見嬴政冷靜下來后并未動怒的目光,他又接觸到王綰遞來的眼神,他當即明白了。
“秋寒,客卿快去勸勸韓非先生吧。這般淋著雨,不是好事。”
嬴政冷冷開口:“他死了就再不必勸。寡人會把他剁了送回韓國。到時候還要客卿你親自去送。”
“諾。”李斯重重磕了個頭,“謝大王恩典。”
扶蘇差人拿了把傘送到他面前。
李斯沒有動,也不好拒絕,他都能想到待會兒韓非也不會管是誰送的傘,只要是他遞過去的,他肯定要給扔了。但李斯知道自己得罪不起扶蘇公子。
王綰恰到好處地替他接過傘,拱手道:“多謝公子。客卿想事情辦完了再回來拿。”
說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