邯鄲王城,石階長,龍臺宮冷。
這座初建于趙原子的古老城池,傲然屹立于大中原之正中央,巍巍然,不輸秦之威、楚之博。
大多數趙人骨血之中的都有著不服輸的韌勁,后來它變成鄴城,奏演出銅雀臺的三國;變成河北邯鄲市的時候,阻擊日寇滲入腹地。
大抵華夏不變不折亦是如此。
一座城,無論衰敗還是繁興,它永遠都容納著屬于它文化深處的歷史脈絡,并一直綿延而蘊藏著文明。
邯鄲城從神農時期就開始種一種花。花色多以深紅為主,羽狀葉表深綠光澤而葉背青白。若比態玫瑰,不輸之顏色,若比之寒梅,也不遜于堅韌,且四季常見,尤以雪中綻放,成叢成片,獨成邯鄲城下一片錦色。
是名月季,曰斗雪紅。
月季,根系發達,抗性極強,遇春枝條萌發迅速,長勢強壯,遇冬便覆雪而立。
一國的戰爭,不僅僅是戰爭。
兩軍對壘的前后,奔走著國家之間的政治博弈,以及無數人的利益糾紛。
李牧會不會死?李牧要不要死?
這樣的問題,不知道是可悲還是可喜,不知道是可嘆還是可惜,對于秦國和趙國的大王來說,答案竟然都是一樣的。
臨漳河畔,韓倉的人從一處秦人所開的酒樓剛剛離開。
張良拖著半愈的病體站在簾竹前,他目送趙人離開后,看到漫雪天之中,有一墻月季如火如荼,月季的枝條從墻外伸入了內部,張良很少在冬日看見過這般嬌艷欲滴的鮮花。
他對此不禁有些意外,衰敗的趙都卻還開有這般絢爛的紅色。
頓弱出身貧寒,早年喉舌練就成巧簧,老了之后更是精瘦矯健。所以頓弱他不太能理解這些年輕人憑欄觀雪是在想什么?
原本頓弱是很不喜歡有人和他一起共事,外交辭令上副手若與主使意見相背,很容易引起不該有的爭議。
尤其是這人還并非是地道的秦人,張良若存了別的心思,頓弱很擔心連帶自己一塊兒遭殃。
不過張良這年輕人給他的第一印象就不錯,挺有修養,談吐寬和,對待老頭尤其謙遜。頓弱暗中調查了張良更為詳細的背景,聽聞張良曾在韓時于沂水圯橋頭禮遇黃石老人,他更是對這個晚輩頗具好感。
月季花紅葉綠又白雪相和,碩大的花朵垂枝于樓閣檀窗。
“為何邯鄲多植月季?”張良問。
頓弱笑道:“說來也是個綺麗之事,昔年趙武靈王的王后喜愛月季,曾命人遍植于宮城,出入趙宮的舊人又將花種帶出宮墻,幾代以來,邯鄲王公貴族、商賈平民都多種此花。”
頓弱說罷,重新煮開了趙酒,又舀了些酒糟進去,吊繩器皿中很快冒出了熱氣。
頓弱捋了捋胡子,“先生之法果然奏效,韓倉果然答應要推趙蔥代李牧為將,如此王老將軍對付一個司馬尚乃是綽綽有余。”
張良自認是擔不了頓弱口中‘先生’之稱,但頓弱又言他既為王室公主尊為老師,便能承此稱。
張良仍以晚輩之禮回身拜道:“若非您得全以備對韓倉了如指掌,良莫有可尋之策。”
“趙酒酒醇甘冽,列國聞名,先生可要飲一觴?”
張良入席后,頓弱遂命人給他盛了一大觴熱酒。
“天寒地凍,先生也可祛除些寒意”頓弱道。
張良從頓弱舉手之間可見頓弱雖然作邦交之臣,但內里相交并非拘禮之人,他便也不再推脫。
張良看到月季,想到了臨走時嬴荷華的叮囑——若竭力可成,當恒行一試。倘若事情有變故,非人力可轉圜,勿念其他,安全為要。
“昔有魯酒薄而邯鄲圍之故,而今良與頓子對案飲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