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賢說過,阿枝是懷清的人,她這時候開始開口,是要講一些關于懷清的事情了吧。許梔從那些人精身上學到了后發制人的要義。
“阿枝你斷文識字嗎?”
阿枝念出簡上的第一列文字,“喜怒哀樂之未發,謂之中。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
她見嬴荷華看著她,眉毛輕輕上挑,神態自如,她是在等著自己后面的話。阿枝知道拐彎抹角沒有任何好處。
她直言道:“公主聰慧,我不愿欺瞞。您可還記得去往雍城的路上,您的車轍損壞,這才令您下了馬車,隨后遇到韓人的伏擊。車轍乃是人為損壞,這是有人故意為之。”
許梔連頭也沒有抬,只是淡淡道:“老師這樣做,有他的用意。”
阿枝略微驚訝,這小公主以為是張良,她對張良的放縱是已經到了不顧性命?
“車輪毀壞不是出于張良先生之手。”
許梔也并沒有抬頭,她隨意一問,“那是誰?”
“是李御史。”
李賢?許梔這才愣了一下,只聽阿枝繼續說。
“李御史在出使之前命人著手制了韓弓與車輪的軸心。”
自從被身邊的侍女背刺的次數多了,許梔不大相信阿枝之言。何況若真是李賢,也是他用來設計張良的,他曾想弄死他這對她來說并不算秘密。她甚至覺得,李賢若不這樣做才不像是他,他原本就不是個光風霽月的性格。
“你為何同我說這些?”
阿枝見嬴荷華的凝滯只是一會兒,神情一點兒沒有大的起伏。
許梔這些天一直在想與鄭璃怎么言說關于趙嘉的事情,她并不想和懷清的人翻李賢的舊賬,若真要論說,還是等到回咸陽比較有時間。
“車轍事小,卻可見公主身側之人事務龐雜,不能恒心一之。”
許梔笑笑,“商賈又如何不是為利趨走?”
阿枝一怔,隨即又愕然,李賢早把她的身份暴露了。可惜懷清不在,李賢這人她也有幾分看不懂了,他到底是在借嬴荷華的位置往上爬,還是真就如他所言無欲無求?
不過就他在蜀地做的事情,手段陰狠,果決凌厲,又那般獅子大開口,簡直不可能是無欲無求。
“不瞞公主,阿枝隨蒙大人來古霞口之前,您的母妃找過我。若阿枝可為公主解當下燃眉之急,還請公主能給一次機會。”
“懷清要什么?”許梔很直接。
“公主的聲名。”阿枝續言,“公主要秦國的勢,怎么能少得了財物之備?”
原來懷清是通過她的種種跡象中把她認作像是后世太平公主那般的人物。許梔自己沒往那方面想,可她要想參與政局軌跡,除了需要獲得她父王的信任,權位幾乎是不可缺少的東西。
她看著手上的《中庸》,子思講的是恒用中和,張良是想讓她做不偏不倚之人?中庸講究通過后天的學習修養,來祛除人心上的蒙蔽。
如今她心上之塵埃,只有大秦未來。
許梔垂眼,再又抬起眼,烏黑眸中有著很淡很靜的神色,又隱隱發著如焰火般的熾色。她波光瀲滟地展顏一笑。
阿枝又聽她說;“既然是合作伙伴,那回咸陽擬簽一個合同吧。”
雖然不太懂什么是合同,但前一句話已是嬴荷華的點頭。
許梔朝阿枝的耳邊絮語幾句,不免讓阿枝有些輕微的震驚,嬴荷華孜孜不倦地想要了解開往事的迷幻,竟然只是為了要她的父母能夠重修舊好。
而她自己什么也能拋得出去。
“公主有此決心,此事定成。”
阿枝從桃夭那里聽來了不少關于鄭妃的故事。
鄭夫人聽阿枝說了女兒身體之故,更覺情況與從前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