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梔說罷,她本是預(yù)計好了的話,她讓這種模棱兩可的感覺加重,鄭璃定不會將雍城之事張良想成是暴鳶族人的幫手。
她說傾慕,在張良聽來也只有尊重敬羨之意,可句子從嘴里鉆出來了的時候,就變成了兩句。
偏偏這兩句話皆是她的本愿,皆是她的真心實意。
什么也聽不到了,只能聽到她自己的呼吸聲。
方才在廳堂一身孤膽地威脅別人的理直氣壯轉(zhuǎn)瞬即逝。
張良沒有立即說話。
她忽然變得更為局促,根本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許梔找不到話來說下文,也忘記了離開,只能僵硬地站在那兒,仍由輕微的凝滯與窒息從心間擴(kuò)張到全身。
等到他緩慢地俯下身。
他埋下頭,做著像是之前在馬車上他為她擋下箭的那個動作,又停在她曾在新鄭王宮對他做出的舉動的位置。修長的手指輕柔地掌住她的肩,不讓她逃走。
她的頸側(cè)只有他溫?zé)岬暮粑麑⑹种械脑录净ㄝp輕別在了她發(fā)側(cè),霎時,她腦子里只有一片空白。
還沒來得及細(xì)想太多,卻聽張良溫和地開口,語句寫盡不屑,刀割般殘忍。
“公主此話對良來說并不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
“公主是秦國公主,自當(dāng)謹(jǐn)言慎行,勿要這般捉弄于良。”
“公主所言,良只覺厭惡。”
張良的語氣還很緩,他立身的時候,雪下得大了些,她完全感受不到冷,只有山寒料峭。
張良于暗處將指節(jié)捏得發(fā)白,厭惡之詞用得頗重,他以為她定會勃然大怒,便特意很慢才立身,甚至在說完第三句話的時候,他已然等她揮手給他一巴掌,再看著她揚(yáng)長而去。
可她發(fā)愣地望著他,漆黑的眼里流轉(zhuǎn)著很多令他意外至極的神色。
許梔垂下眼簾。
張良相當(dāng)擅長如何報仇。
她復(fù)又揚(yáng)起臉,把發(fā)邊的月季花抓了下來,捏住花萼捻在手中。
她把七分傾慕,說成九分真情,語調(diào)又摻雜一分刁蠻乖張。
“我原以為在崖底,先生不再怨恨于我,原以為先生從趙國回來后會理解我所行之事,原以為先生……”
她停頓半刻,直截了當(dāng)?shù)溃?
“我對先生傾心愛慕。先生何以將我的真心踩在腳下?”
張良見她朝他很是頑劣地笑了一下,她偏著頭,額間一顆赤色的瑪瑙像朱砂紅,放大了,又滴進(jìn)他的心與眼睛。
她攥緊手中的月季,走近一步,她雖然揚(yáng)著臉看他,但未減去一絲語氣中的囂張。
“我同母妃說過先生在我心中的感受,彼時先生如這一朵月季,我只想看著你也便足夠。”
她不等張良有何反應(yīng),垂眸把這朵花給卡在跨腰的劍器革帶上。
“月季在邯鄲長得雖好,可在此處也同樣能生根,既然月季可以如此,那么子房,你這一生都休想離秦。”
“秦王尚且允許韓非,”他聲音低沉。
她止住張良要說的話,湊到他眼前,笑得像是月牙兒,她真心實意地表達(dá)傲慢。
“父王對韓非是選賢才,要宰輔。我嘛,我用不著這些,先生你,”
張良一直風(fēng)平浪靜的眼底被這個停頓給掀起了風(fēng)波,他忽然變得比她剛才還要慌亂,生怕聽到接下來的話。
鄭妃之所言,他是她名義上的老師,他還在埋怨自己蒙蒙然的感知,正要譴責(zé),將這些令他無比反復(fù)的情緒翦滅。
花朵的鮮紅,辭色之懇切,嬴荷華直白而熱烈,轟然驟起,推到他心中城墻。
他承認(rèn)自己根本招架不在。
少女嬌俏的模樣,閃動著不可捕捉的強(qiáng)烈情緒,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