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梔見到懷清的時候,天地全白。
懷清眉眼間仍有往日的姿容。一身黧藍色的裙裝,飛線銀絲織就一只白鶴印在下方,仰頸而望。
最先吸引許梔注意力的還是她腰間的一柄玄鐵短刀,錯金式樣,鎏金熨柄,這樣規制的短刀豈是平民商賈所有?
當日嬴政給了她此刃,要的是對張良出手。
她腰間此物,定然是出自秦王室,不然又為何故意要讓自己看見?
許梔不免覺得李賢與張良所慮的確在理,不等她回咸陽安然渡過三月,角逐的勢力已經開始滲透而來。
懷清看見阿枝,又看到許梔身后跟著的李賢,她便知今日一切談話便要涉及到不少朝局中的事物,而咸陽背后之人特地賜予她腰間的匕首則是要她明白,她們的談話不可能越過他的眼睛。
懷清聞名嬴荷華之名,還以為她驕奢得很。
她卻見小公主服飾簡單典雅,這一色絳紅裙袍顯得幾分干練。
見過禮之后,懷清頷首拜道:“民婦懷清恭賀永安公主。”
許梔不曾知道懷清也是個伶俐之人,想來行商之人,腦子大抵也是相當靈活。她覺得李賢一路還不算壞事。
“何來恭賀之說?”
懷清笑道:“大秦鮮少越級賜封。公主暫未及笄,因禍得福,為何不算恭賀?”
她的聲音柔和卻微微能感受到一點鋒利。
許梔已將李賢帶在身后,便沒有打太極的意義,直言道:“我不辭辛苦與你相見,還請你共擬相商。”
“耳聞公主之名,此見公主才知那些皆是虛浮,公主篤行實言乃行中最喜,我自與您坦誠。”
許梔踏進屋中的那一刻便知道她之前走錯路是有人故意為之。
屋中雖窄,但好在早有炭火細烤,舒適溫暖。
許梔在上平屋之前與李賢說定要暫時保持友好。
——“懷清既欲另擇良木而棲,你也想用她,當要與我疏離才是。”
“若因用新人而棄掉往日之臣,她未必不會對我抱有戒心。”
——李賢笑笑,“如此,公主不算喜新厭舊。”
許梔注視他的眼睛,“再怎么說,韓趙之途,你是我的救命恩人,疏離了才不好。”
——“公主慣會使用欲擒故縱的手段,想來對任何人倒是好使。”
許梔用著他的語氣道:“任何人都可以被我所用,這不是你在梅園與我說的?”
——“公主果真記性好。”李賢聽她不假思索地復述出他的話,縱是拿來反駁他的,但沒由來心里好受了一點。
眼下
李賢站在離她很近的地方,她也接了他遞過來的熱水。
剛坐下不久,許梔側頭道:“阿枝,天寒,我還是覺得冷了些,你去告訴親衛去砍些柴來,把外頭也生些火。”
“公主對親衛都如此親厚,想必對旁人更是如此。”
許梔洞察人心的能力在古代被放大不少,或許他們曾都是書上的名字,故而格外敏感了。
許梔笑道:“我在邯鄲所行銀錢多出于你,你既然輾轉與我見面,大禮已備。何故言說自己是旁人?”
懷清只覺她好言談,沒想到這么會說話,所言所行又沒有王室的架子。
懷清知道自己并不能給予嬴荷華在朝上的助力,她斷不會因為自己而與李賢生疏,這般不避諱地邀他與自己共話,倒是更顯她之真誠。
接下來的話,是懷清有意提及。
“丹砂之業利民之法,是托公主。公主欲布成,只待假以時日。只是逢凱旋之宴飲,又遇上除夕,櫟陽的長公主嬴媛嫚將返回咸陽。與長公子不同,長公主與您非一母所生,恐是您的威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