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蘭宮的雪水徹底化開了不少,梅花欲暖徹底盛開,壓低了枝頭,一簇一簇的珍粉,丹紅,綠白,次第而放。
黑漆底魚紋盤上堆著幾塊白灰,深黛的綢布。
許梔雖手拿著針線,但心思卻是游離的,她一遍又一遍地重想著魏國未來三個月要發生的變故。
阿枝進殿的時候,看到公主又坐在那里,針孔中還系著一根紅線她或許是見到姐姐這樣做過,也想學著這般,將綿柔的心緒傾注于上。
可公主不太擅長女工,對她來說梅花還是太難了,過了十天半個月她也沒學好怎么換線繡花蕊。
今日,依舊是下針下了好幾次也不對,她忍不住提醒她。
許梔凝視攤開在手掌的這方綢,上面是一條已經繡好了大半了的紅錦鯉,顏色由白到橘紅再到朱紅,已經是她目前能努力到的最高水平。
這最后一針,無論她如何收,背面都會留下一個小疙瘩。
而她已經一個時辰沒挪過位置了。
阿枝勸她歇一歇,“公主,張良先生與公子咎還有幾日才啟程,您可以緩著繡。”
阿枝卻沒有料到,嬴荷華所問不在這事情。
“可托懷清的人問清楚了?張良在魏國的故友到底有些人?”
阿枝有些不解,為何公主總是對張良既抱有極大的包容,她不吝嗇在自己的面前表達她對張良的情意,卻又時刻戒備。
就如此刻,她能柔巧地繡著給他的佩幃,又能說出這樣的懷疑疏離之言。
“公主。主母在魏的商友提及了一個人。只是消息來說,那人行蹤不定,還并不十分準確。”
許梔憋在心中的一口氣,在聽到這個人的名字之后就徹底呼出了這口氣,她感到了一種懸崖勒馬的及時。
“他叫什么名字?”
“據說曾是魏國公子無忌座上常客。張耳。”
許梔聞言一怔,也許是受到的刺激多了,也就沒有那么大的應激反應,只是默默地擱下了針。
“我知道了。”她吩咐道,“請告知先生,離秦前與我見一面。”
“諾。”
張耳,劉邦曾跟隨其任俠四方。許梔絕不能讓他們碰在一起。
“此人危險,我要知道他近來在不在魏。阿枝,務必讓懷清弄清楚。”
“這樣說來,張良先生這次出使危險。公主是不打算讓先生去?”
“父王點名他去,推脫不掉。”許梔望向矮窗外面,梅花入戶,殷紅若丹,煞是可愛。她無暇欣賞,“我也不知,父王為何要先生去魏。”
阿枝寬慰道:“先生智謀超群,定然會安全回秦,公主莫憂心。先生回來的時候,定趕得上您及笄。”
“及笄。”
“是啊公主,今年小雪您就及笄了。”
許梔心里驀地一沉。
許梔何以如此患得患失起來,其實翻來覆去也不過因為一個情字。
阿枝笑了笑,看她像是在看過去的自己,“公主,我瞧得出來,先生是真心喜歡公主的。”
“真的?”
“公主與其猜他的心,擔心世俗,不如確切情意在心。”
許梔垂下眼睫,視線落到那條錦鯉上,騙了誰,也騙不了自己的心。
她放不了手。
許梔拿起未完成的香囊,朝阿枝問,“這樣收不了的尾。該怎么辦?”
阿枝接過道:“且需藏針。”
許梔若有所思地點頭。
果然針頭往里挑,將針腳一藏,小結就消失不見了。
忽地一聲,梅枝壓得幾分,抖了一抖,又簌簌地落下不少梅花花瓣,像是花海的雨。
“公主。李監察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