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枝拉下內(nèi)寢的床幔,望了一眼榻上的人。她們將大大小小的事情梳理了一遍又一遍之后,她才勉強(qiáng)喝了些補(bǔ)氣血的參湯。
阿枝的視線落在她的腕上,雖已經(jīng)處理好了,一想到她方才割腕的舉動(dòng),阿枝還是不免心驚肉跳。
秦國公主多么尊貴的身份,要什么有什么。然而嬴荷華大抵是把‘生于安樂,死于憂患’想得太沉,以至于不像別的公主,她的活躍之中侵染了很重的思索,總是端詳打量身邊的所有人。
不安與憂慮是嬴荷華的慣性思維。
她恐懼得到,也害怕失去。
她唯一的安穩(wěn),只有她與她父王對視的目光。
這種多思變呈現(xiàn)出的行為,就如當(dāng)下,不安擴(kuò)散,令她睡覺時(shí)要抓緊住什么才能得安,就算加了安神湯,她也沒能真的穩(wěn)下心神。
她好似喃喃了兩聲,阿枝聽不真切。
“…大秦會好的……你相信我啊。”
“不要死。”
阿枝望著她雪白的腕上裹著厚厚白布,她沒想到她會想到這樣的辦法去破咒。
她回想起剛剛的談話。
“公主為了李監(jiān)察這般自傷,我看了都心疼。”
——“他于我有救命之恩。”嬴荷華平靜道,她又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阿枝并不太了解什么叫浮屠。
“那公主也不該這樣割傷自己,流了好多血,且不知是否奏效。”
——“總歸要一試,我看書上好多都是這樣寫的。”嬴荷華甚至還笑了笑,“這種定履契約的石頭不是個(gè)例,《聊齋》上還有寫救命需要剜心剖肝的,這舉動(dòng)我做不到,阿枝你放心。”
李賢昏迷了這樣久,距離陳伯來城父已經(jīng)過去了十二天,只要再多托一日,縱是神仙也難救。
為何嬴荷華直到今日才從呂澤的書信中看到他出事的事情?
阿枝配合陳平藏了陳伯帶來的消息。
一瞞就是十二日。
燕月與大巫數(shù)次差點(diǎn)說漏嘴,但又每次剛好卡住話頭。
阿枝覺得這是天命,沒有人能夠救李賢,或者是說沒有人知道他究竟死因?yàn)楹巍?
但命運(yùn)就是這樣作弄人。
最后一日的最后幾個(gè)時(shí)辰,久未出現(xiàn)的趙嘉橫插一腳,將紅石展露在了嬴荷華眼前。
阿枝嘆了口氣,“李賢不是良善之人,他教會公主的都是詭詐,其實(shí)他死了才好啊。”
阿枝掖好她的被,剛要起身,衣角被人拽了一下。
她以為嬴荷華聽到她的話,剎那驚出一身汗。阿枝轉(zhuǎn)頭看到她閉目,手也只是再次下意識去抓人袖子,阿枝呼出一口氣,語重心長道:“小公主啊,為什么每一個(gè)人你都不愿放手呢?”
嬴荷華還睡著,像是在說夢話,但她的喃呢輕答了她的問題。
“世人皆苦啊……”
阿枝怔住,她很少與人共情了,但這一句話卻讓她倏然回到十年前。
阿枝想起了呂澤。
若非世道艱險(xiǎn),他們又豈會分道揚(yáng)鑣,再見陌路。
她深深凝望嬴荷華一眼。
退出殿后,阿枝挽起如柳般的長發(fā),黑暗處迎面走來一個(gè)黑衣人。
“公主殿下命你速將此物送至咸陽,你需親手交給墨柒。”
“諾。”
黑衣人極快地隱匿消失于夜色。
房梁上的人穩(wěn)穩(wěn)落地,這一次,他收到了要以病假的借口回稟壽春,滯留淮水的命令。
恰巧碰上阿枝從殿中遞出來的帶血的綢布。
“盧衡。這些東西你要當(dāng)沒看見。”阿枝道。
他低首,深紅色的血將紫綢都染黑了。
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