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軍已下半數楚國城池,攻入楚王城的前夜。
秋日霜重,淮陰已納入了秦軍所轄。
許梔收拾妥當,正要先行去往淮水大營。
一輛裝飾富麗的車駕停在屋前。
隨著王車前來的人不是隨侍嬴政左右的趙高。
他下車時,黑色襟帶在風中飛揚,身上所著乃官服。
李斯在百忙之中抽身,必然不是來接她這樣簡單。
“辛苦廷尉。”
李斯上前一步,微微躬身,“幸有公主無恙。”他環視一周,韓信與阿鸚在側以待。
他深邃的眼睛在韓信和阿鸚身上一晃而過,視線不留痕跡的看到了韓信腰側那柄劍。
李斯這才明白,難怪墨柒會說楚國之行要注意的東西良多。
墨柒早年偷了鴻至子的劍,轉手就把劍送給了一個山野之民。
那時候墨柒已經神神叨叨的、和他說什么送劍的原因是他卜卦所算:這戶人家的后代將有一個天縱奇才。
在李斯將要與韓信的目光接觸時。
“廷尉。”嬴荷華喊了他,“既然時間緊急,別讓父王等久了。”
她將手中的韁繩交給秦士。
“若廷尉對我的朋友感到好奇。不如廷尉與我同乘一車,我可與廷尉細細道來。”
他在來的路上就知道了張良失蹤的事情。
“公主言重。臣并無要責問公主的意思。”李斯立即讓人送了兩箱東西到堂屋中來,對阿鸚的母親言說此為這些時日照顧公主所贈。
李斯不緊不慢的進行著這些平常的舉止。
許梔在臨登車之時,從車軾上回身,盯著李斯道:“我想在面見父王之前,有的事情可以與廷尉先說。”
許梔看見陽光在他臉上跳躍,除了蓄了須發,時光并未在李斯的臉上留下什么深刻的痕跡。
李斯還是和七八年前一樣纖瘦挺拔,清癯矍鑠。
李賢繼承了這樣一種外表。
只是,即便是浸染多年,李賢的眼睛也到底沒有他父親那樣捉摸不透。
“廷尉親自來淮陰,荷華很意外。”
她還是自稱荷華。
“臣知道公主要問何事。”
許梔等著他的下文。
李斯的精明,許梔學了不少。只要他不說,她絕不能先一步開口。
“只是大王速至淮水,又連日在王帳同王翦將軍商議出軍之策,已然多日未眠。大王顧念公主的安危,這才命臣暗訪公主所在。臣請公主為大王身體著想。公主的事情不難說,只看公主何時說怎么說。”
李斯怎么不知道嬴政留下姚賈在咸陽的用意。
他畢竟擔心父女關系若因張良鬧僵了,到底于秦國無益。
但他沒說一句關于張家的事情,一個字沒提他知道自己兒子幫她逃婚的事。
“廷尉放心。荷華知道輕重。”
她在看到李斯的時候,會很快回憶起八年前在咸陽宮外的初見,以至于她總是對他們有著同理心。
她將李斯視作長輩,看作老師。她也沒有忘記她的初心,真誠的想要幫助他規避結局。
許梔側身微微頷首,“荷華任性妄為,令李監察受我之累。若父王有責罰,我不會坐視不理。”
李斯這下明白,嬴荷華與張良在一起久了會被教導成什么樣。
在李斯看來,他眼中跋扈的嬴荷華現有了一顆仁慈之心。
這就是張家的軟肋,也是張平為何至今仍然被往事所牽絆的原因。
若讓李斯來做上黨之事,恐怕不會有現在翻舊案的事了。馮亭既死,又哪里能讓他的子孫后代在秦趙兩國扎下根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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