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步聲已到了臨近，有的人卻好整以暇。許梔回過頭，他擦了衣角的水漬，還將外袍給披上了。

她打開窗戶，看了眼底下?！拔野才帕税敌l(wèi)接應(yīng)你，你從這兒出去?！?

夜里黑，看不清，她也不曾留意閣樓的具體高度。

幽深黑暗。他頓了頓，“真要我從此處離開？”

她笑，不假思索的回答他，“你武功好，跳個窗也該沒多大的事?！?

實際上臨淵閣朝外，外頭除了一顆約莫三四米的榕樹，再沒別的物體供以踩踏。

此刻夜深颯颯，風往他領(lǐng)口鉆。

“有武功，但不代表我可以飛檐走壁?！彼痪o不慢的說著，又看了眼地上一堆竹簡，“待會兒公主如何向嬴騰解釋？”

許梔瞪了他一眼，冷笑一聲，“你真以為我不知道嬴騰是誰找來的？”

“既然公主知道，又為什么同意我來此？”

她彎起眼睛，毫不掩飾，“自然是希望你想和我把同盟繼續(xù)演下去。然后順便把白起的絹帛，司馬澄在蜀地的卷宗，還有韓國馮亭案的原件，乃至李斯手上的密令都一并給我?！?

“你說的這些，時機到了，我自然給你，看看公主能把它們用到什么極致？”

“那我拭目以待。”她抬眸，“不過我不喜歡等待你的時機。等我覺得需要的時候，我就會直接搶了?！?

她一直很聰明直接，他越發(fā)感覺她的這種聰慧比從前更凌厲霸道，也更添上了未知的危險。

他身上的寬袖外袍很礙眼，也很礙事。她也想不通，做慣了暗處行走的人，深夜不便，怎么還穿這種不方便的衣服？

月色流動，匯聚成淵。

李賢終于決定要離開，他從窗柩上回身看她，還沒把另一條腿搭上窗臺。

她催促他，“你快點?！?

“公主這是要催著摔死我？”他唇邊勾著一抹不懷好意的笑，“很多事，我并不喜歡太快?！?

許梔冷眼看著他，“你要是不急著走，也沒關(guān)系。倘若嬴騰看到我和你共處一室。對我來說，不過是舊事重提。對李廷尉來說，他可就要以為你真被我給攥到手里了?！?

她這樣的話，沒有半分扭捏，反倒讓他自慚形穢。

還好嬴騰總是要顧及她的身份，沒有直接進來。

她不能再耗，將簾子一掀，邁出兩步。聽到窗戶合上的聲音，她長呼一氣，松了口氣，強定住自己的步子。

她是當真有些怕，他會直接說他的要求。

當日那晚在原陽，他說他想要娶她，那時她尚可以以看顧李斯的行跡來作為要挾將話題岔開。

若他們父子二人本是一路，李賢熟知細節(jié)，她的話又哪里有分量？

她當了十多年的嬴荷華，一刻忘不了史書的落筆，現(xiàn)在又直面了李斯的狠辣，李斯此刻可以為了排除異己把刀對準張家，置張良于死地。

那么往后……

難不成要直接把那些事告訴她父王？

可這個時候，嬴政正是用人之際，不光嬴政，恐怕連尉繚、頓弱也都會說她是得失心瘋了。

許梔不敢再想下去。

她握緊了拳，擠出一絲笑對嬴騰解釋原因。

哪知道嬴騰并不想為難她，甚至是專程來放她一馬。

這是十多年后，她再見他，他從中年人變得滄桑了，依稀可見他花白的頭發(fā)束在冠中，模樣越發(fā)靠近那尊她親手發(fā)掘過的兵馬俑。

“這些書卷只是博士官署的存根。當日屬官們騰掃，為了節(jié)省距離與人力，這才就近封入芷蘭宮。”

秦兵沒有在臨淵閣大肆搜查，只是陣仗做得大而已。

幸運的是，李賢也走得很及時，沒有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