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娘擦了擦眼角的濕潤,沒有多說,默默吃著。
她喜歡在吃飯的時候琢磨事情,東西吃得極慢,細嚼慢咽的,硬饃饃倒是讓她吃完了。
譚真真靜靜看著囚室里的另外幾人。
大伯娘是個能吃苦耐勞的,便是落得這個境地,還是一身韌勁,愣是把兩個孫女都照顧好了,又囑咐兩個媳婦吃飽。
大堂嫂和二堂嫂都只默默吃著,臉上灰敗一片,連眼神里都是無光的。
倒是大侄女,抬著一雙滴溜溜的眼神看著譚真真,“小姑姑,你好點了嗎?”
譚真真輕輕點了下頭,“好多了。”
譚真真除了上學堂,出門的機會不多,但是這個侄女卻是愛到她屋里玩的。她也蠻喜歡這個嬌俏可愛的侄女。
看了一圈下來,也沒瞧見二伯一家。
“二伯他們呢?”
阿娘吃東西的動作一頓,大伯娘和兩位堂嫂也看了過來。
阿娘只說,“許是另外看管吧!獄卒不讓打探。”
一聽她這話,幾人便知阿娘是塞過銀子的,至于如何藏的銀子誰也沒問,阿娘攢銀子的法子那是誰也想不到的。
但是二伯他們沒有消息,也不知到底是好還是不好。
祖母也不在這里,礙于阿娘與祖母的婆媳關系水深火熱,譚真真沒有多問。
又過了七八日,他們就像是被世人遺忘了一般,每日僅靠著饃饃茍延殘喘著。
這日獄卒發飯時,三堂哥終于熬不住酒癮,撲上去搶奪獄卒腰間的酒壺,獄卒一個沒防,竟被奪了去。
那是他準備午間休憩時小酌一番的,沒成想竟然被一個囚犯污了去,氣得獄卒揮鞭就打。
整個獄中回蕩的都是三堂哥的哀嚎聲,和大伯娘的哭泣聲。
譚真真只覺得無語,阿娘說的沒錯,果真是禍害遺千年,一樣受了杖刑,那酒鬼竟然好得這么快,還能惹事了。
她們看不見那邊的情景,只希望那獄卒千萬別遷怒阿爹和阿弟。
好在外面來人了,說是解押流放犯人的官兵來了。他們被帶出了牢獄。
城外十里亭,押解的官差照例讓大家在此停留與家人告別。
別的犯人都好說,哭哭啼啼的也是鬧哄哄,譚家這么大一家子,卻是冷冷清清。
大伯娘的娘家送了一個包裹來,便匆匆忙忙走了。
兩堂嫂都是窮苦人家的閨女,是遠嫁來的,和賣入譚家也沒甚區別。
阿娘的娘家那頭,娘親當日就讓那個傳話的小哥遞了話過去,不要他們過來趟渾水。
譚真真有點失望,不是失望外祖母沒來,而是遺憾沒能見上外祖母一面,她可真是想念外祖母的緊。
又一邊慶幸外祖母沒來,譚家出了事,沾親帶故的指不定要碰上哪些不快之事。
外祖母為孩子辛勞一生,卻總覺得自己做的不夠。她總說愧對阿娘,家里太窮沒供完阿娘念書,阿娘在學堂成績頂頂好,只差一年,就可結業當女夫子的,可惜家里出了事,不得不退了束修。
好不容易另拼出路,如今又惹一身囚衣,外祖母該哭壞了眼。
直到一個小乞兒跑過來,塞了兩個灰撲撲的包袱給阿娘,譚真真的思緒才回攏。
官差皺著眉打量著那個乞兒,覺得可疑,非要阿娘打開檢查。
阿娘無奈打開,里面全是烙餅,聞著味兒,譚真真就知全是外婆所做,眼眶一熱,視線有些模糊了。
官差又看了另一個包袱就幾件舊衣衫和三個水囊,并沒有夾雜書信或者其他,又把每個餅都掰開了察看。
譚真真心有忿忿,外祖母家中并不富裕,最是珍視糧食,怎么可能糟蹋糧食,在其中藏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