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之誤多矣,大端在飽當下之福,而無進取之心。坐天位于長安,削世族之怨憤,莫不自覺高枕無憂矣?”
“兒臣及胞弟青雀,尚未及冠,然依舊日憂國事,于凜冬北原爬冰臥雪,酣戰廝殺于蠻夷之間,何為?恐民心喪盡,天位動搖”
“父皇及兒臣,已失人心于士林,斷不可葬民心于昭陵”
“中原百姓困苦,無解災荒餓殍之禍,不及兒女求學之難,躬耕于田畝之間,抬首不過方丈寸廬,忽來一冬風驟雨,又恐病災連連......”
“兒臣居陽成亭臺廣廈之殿宇,恐子民無安避風雨之民屋,悲戚哀呼于風雪凍餒之間,每念至此,輾轉難眠”
“每日勤政恐有疏漏,至子時歇息,仍需臥榻思忖,查新政之疏漏,無待于苛令毀治下民生,悔及晚矣”
“中原之民困苦,江南之苦依舊,瘴氣橫生,民生凋敝,此非單純農事不及所至,需廣修官道,普化教生。”
“每念及周遭吐蕃,吐谷渾等伺機惡狼,兒臣深恨無滅其國之能,遂深難眠”
“如此內憂外患,當是我李唐男兒奮勇抵進之時,不敢惜身”
“聞父皇怠惰不思天命之重,俯首于桌案之前,涕泗橫流”
“兒臣斷不愿為亡國之君,然父皇所為,盡皆亡國之相矣!”
李世民:“......”
他呆呆的坐在位置上,臉上原本的憤怒,被深深的羞愧和茫然所取代,手中書信滑落,被長孫皇后快速收起來,都未曾察覺。
“觀音婢......朕,真有昏君之相嗎?”
李二陛下被自家太子殿下的一封信,搞得瞬間自我懷疑起來。
尤其是自家兒子信中描述的他每日在做的事情。
白天需要各地的視察,或者一直在陽成宮批閱文書,北境突厥來襲,尚未及冠,卻要親率大軍在風雪之中,與頡利突利等草原惡狼鏖戰。
明明一直都說自己是畏死之人,卻因為害怕失去民心,李唐皇位動搖,不得不一次次的在生死之間徘徊。
大戰歇息,東突厥被滅,自家太子卻不見有任何自得表功之心。
反而又憂心周遭敵國之窺伺,憂心百姓困苦之煎熬.....
子時睡下尚且不能安寢,卯時便需要早早起來處理政務。
李世民不由捫心自問,自己自從太子前往并州以來,究竟是怎么過的?
子時.....應該是在某個妃子的床榻之上。
卯時.....應該還是在某個妃子的床榻之上。
長孫皇后抿嘴,忽然撲通一聲跪在這位皇帝的面前,神色之中滿是認真和堅韌。
“陛下,大唐有高明這等愛民勤政之太子,乃大唐之福,乃皇室之福,然臣妾也請陛下,念萬民福澤,社稷神器在手,不可懈怠墮落啊!”
李世民一愣,急忙上前將對方扶起來。
臉上原本的憤怒,已然是變成了深深的自責。
他神色復雜的沉默半晌,忽然長嘆一聲。
“是朕錯了.....”
“朕只當并州道之新政繁華,盡皆因為太子那些奇思妙想,卻不想,再好的政策亦需當政者全力推行,各地政策調整亦需要謹慎思索......”
“朕的太子,比朕這個皇帝,做得更好啊。”
說著,李二陛下眼中竟是沒忍住,閃爍起了淚花。
他深吸一口氣,忽然一咬牙。
“明日!自明日起,朕也卯時起,子時寢!”
“朕的兒子能做到的,朕憑什么做不到?!”
“朕,才是這大唐的天子!”
......
立政殿,卯時的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