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塵揚側過頭來。
“你是說我們要去吳州?”我拿起那本旅游畫冊,那圓圈中的照片下簡潔的介紹文字,李家藥館是吳州一家頗有名望的老字號中醫館,代代相傳至今已是第六代了。
“對啊,去吳州。我阿婆家就在吳州,我先前說過要帶你去吳州小住。只是,吳州氣候比不得S城,那邊冷得緊。”
我放下那本小冊子,倚在車座靠背上,閉上眼睛。
“萬寧。”厲塵揚柔聲道。
“讓我想想,好嗎?”我凄然一笑。
去吳州那不是十天半個月的事,我這賤命一條,賣誰的臉皮能換來這說走就走的假期?那天去行政處銷病假,行政處的小王咸酸菜一般酸溜溜地嘲諷道:“萬大記者,你再病幾次,怕連后年的年假都銷完了。”
去吳州一事被耽擱下來,謝光寒打西藏回來,帶了豐富的影像和照片資料,還有阿沁的記事本,記錄她在林芝的一些瑣碎的事情。阿沁還是希望由我執筆寫她的故事。阿沁是個極性情的女生,我就著臺燈讀她的故事。手里捧著茶杯,杯子里的梔子花開得絢麗多姿。
“我孤身到林芝來,不是為了逃亡,是為了救贖,為了救贖流亡已久的靈魂。除了高遠的西藏,我已無處可去。我想象著那片開滿格桑花的地方能安放下我殘缺的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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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小的孩子六歲,最大的十七歲了。這里還屬于牧區,牧民的家都分散在學校方圓十里以間,有些孩子上一次學來回要跑上20里路。我第一次見到那個臉上湃著一抹高原紅的叫作卓瑪的十四歲小姑娘,她居然抱著一只羊羔坐在課室里。”
“寶寶已經兩個月大了,他沒有打招呼就冒冒失失地闖進了我的生活,就像他的爸爸。我沒想到妊娠反應會那么強烈,嘔吐,頭暈,胸悶,甚至頭痛欲裂。超高的海拔加劇了妊娠反應。我討厭在洗手間吐得死去活來的時候,身邊沒有一個人來安慰你,甚至給你遞張紙巾的人都沒有。我孤身一人來到藏區,已阻斷了紅塵里的一切,親人,朋友,戀人。”
“夜深人靜之時,聽著窗外的風聲,獨自躺在堅硬的木板床上,我突然記不起他的樣子……”
……
我扔下阿沁的記事本,風一樣跑進洗浴室,趴在馬桶上,一口口地嘔盡胃里的酸水。中午飯什么也沒有吃,晚飯只喝了半碗白粥。只半碗粥下肚,卻又吐得涓滴不剩。厲塵揚不在家,他回了明心公館,那里才是他的家。我把每個房間的每盞燈都打開,整個房子都亮如白晝。
盤腿坐在沙發上,披著披肩,抱著電腦,把阿沁的故事寫入電腦文檔。如果順利的話,阿沁能在新年第一期的《萬象》上看到屬于她自己的故事。
厲塵揚回來的時候,挺開心的樣子,手上提著一只粉藍色點心盒,白色緞帶閃著幽光。
“特意叫阿蘭做的奶油泡芙,超正的,外面買不到的。別睡啦,怎么又睡沙發上,快起來啦!”他把盒子放在桌上,坐在我身邊,把那條披肩從我臉上拿開。
“幾點啦?我怎么睡著了?稿子還沒寫完呢!”我抓著他的胳膊爬起來。
“這么搏命干嘛?今天寫不完還有明天,不,明天不得,還有后天,周末是休息時間。”厲塵揚打開盒子,里面一粒粒金黃漂亮的泡芙散發著淡淡的芬芳。他拿了一粒泡芙塞進我嘴里,自己吃了一粒。
“我今天回家見了老頭子,我跟他攤牌了。”
“攤什么牌?”我收起筆記本電腦和阿沁的記事本,捶著酸酸的腰背。
“萬寧,我們結婚吧!我跟老頭子說了,我要娶你。”他一臉真摯地望著我。
萬寧,我們結婚吧!
那個聲音泛起陣陣迷霧,在腦海里水草一樣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