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崔思敬算計,會夜宿潼關或者渭南行宮,先不說搖櫓的船工需要歇息,主要是夜間行船太過危險?;实鄄豢赡苊半U行船,就算他肯冒險,那群重臣也絕對不會同意。用完午膳,小憩片刻后,來到外間茶桉處。
先用竹夾取出一團紫英茶餅,放在火上炙烤,要求炙熱均勻,內外烤透;烤好的餅茶放入銀錯金茶碾,力度適中地碾成細小的顆粒,茶末要不粗不細;再以紙囊儲之,以保存茶香不外泄;每一步講究的就是正、清、和、雅。
茶釜內的水需要三沸,當燒水出現“魚目”氣泡、“微有聲”時,加入適當分量的鹽花來調味。當釜邊水泡像泉涌般上沖時,用竹杓取出一瓢放在一旁,一面以竹夾在茶釜中心循環攪動,并用茶則量好茶末倒入釜中?。等待片刻,茶湯如奔濤濺沫,將先前取出的第二沸倒入沸水中止沸,使水停止滾沸。
培育湯花,棄其沫之上有水膜如黑云母,舀出的第一道水,謂之“雋永”。以后舀出來的第一、二、三碗,味道差些;第四、五碗之外,非渴甚莫之飲。只因一“則”茶末,只煮三碗,才能使茶湯鮮美馨香;其次是五碗,至多不能超五碗,飲五碗者,只能算是豪族,世家鄙視之。
崔思敬輕品雋永之味,半瞇著眼睛,若神游天外……他品茶,只品第一道水,此為頂級士族的風骨。
“思敬!思敬!”鄭謹言有些癲狂的聲音從門外傳來,“你快看看窗外,我們到潼關了!”
崔思敬手里的茶盞一歪,茶水以極不正清和雅的姿態,灑了出來。瞬間睜大眼睛,看了眼旁邊的百刻香,剛過申正兩刻,到潼關?做夢呢!這是樓船,不是王命急宣的朝發白帝,暮到江陵的游艇,這里是水闊輕緩黃河,不是夏水襄陵,沿朔阻絕的三峽!
ps:杜佑通典記載:游艇,無女墻,舷上置槳床,左右隨大小長短,四尺一床。
推開窗子,映入眼里的是河岸矗立風石柱,石柱上刻著兩個大大的字:風陵。
崔思敬心算了一下路程和時間,腿一軟直接癱坐在地上,樓船竟然可以日行千里,那……游艇,或者說的再大些,艨艟,一日會行多遠?長安到洛陽……以后山東各家的日子還怎么過?
“思敬!”鄭謹言進來就看到崔思敬癱坐在窗邊,心里瞬間平靜下來,人果然還是要在對比中找到平衡,某至少沒癱坐下來……不對,思敬的養氣gong夫絕對是同輩中的翹楚,忙伸手扶他坐回矮榻上,輕聲問道?!八季矗惆l現了什么問題?”
“謹言,你竟然沒算樓船的速度!”崔思敬看著還一臉懵懂的鄭謹言,抬起手來揉鬢角……謹言謀略不遜色于某,但他的缺點太過明顯,他只適合做謀士……用阿耶的話來說,他只有一郡之才,再大的官職,對他來說便是災難。若不是他嫡親的兩位兄長都天妒英才,早早做了北邙之客,滎陽鄭氏小白房的房主之位,絕不會落到他頭上。
鄭謹言聽到崔思敬的話,心思略轉……臉色陡變,驚恐道:“思敬,我們怎么辦?”
樓船的速度同百八里加急相差不多,那艨艟戰艦呢?不論那里有問題,他們順著江河,就能就近殲……擺平,不對,還有玄路……緊緊抓住崔思敬的手臂,惶恐不安地說道:“思敬,還有玄路!他們不會只修這一條,更不會只跑普通馬車,若是……若是也有如此速度的馬車,或者別的什么車,我們怎么辦?”
沿江河而下,再有同樣速度的車配合,大唐的士卒將會……恐怖如斯,恐怖如……
“冬”的一聲,鄭謹言直接栽到地,昏了過去。
“來人??!”崔思敬驚恐地喊道,因為鄭謹言栽到的同時,帶翻了銀錯金茶碾,碾尖正好戳進他胸口的位置,有血蔓延出來,紅成一片……
……某解釋不清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