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爺爺奶奶墳前的草廬中行孝六個月后,這年夏歷春節到來之前,母親就把我接回了清風澤家園。┏┛
我和蘇叔守墓的時間加起來不過一年,與漢地“丁憂”的三年之期相比,還有很大的差距。
但家母堅持說西域不比漢地,本來就沒有守墓的習俗,一年的時間已經足夠。
就算是爺爺在天有靈,也不愿看到他的長孫把大好的時光浪費在這等祭奠先祖的俗禮上。
而家母真正的用意,可能是心疼我這個兒子和含辛茹苦的長媳庫日娜。
自從從羅馬國歸來,我還沒在家中好好的待過一天。
我妻庫日娜正值桃李年華,卻已獨守了三年空房。
好不容易盼回我這個夫君,依然只能相望而不能相擁。
此等煎熬快要耗干了這位女子身上的所有深情,整個人如同秋日的胡楊一般一天天的枯萎了下去。
每次抱著素兒與家母、朵兒一道來草廬看我時,庫日娜都是可憐兮兮的躲在母親的身后,滿眼的哀怨和無奈。
與昔日那位顧盼留情、風姿卓越的樓蘭姑娘相比,簡直判如兩人。
“夫人,你不是生病了吧?”
一次,我拉著庫日娜冰冷的雙手噓寒問暖的關切道。
“可能感染了風寒,沒事的,睡一覺就好了!”我妻粲然一笑道。
“以后不要每天都過來了,我在這邊啥也不缺,呵呵。一日三餐有盧丹姨媽派人送來,夜晚也有沙米漢他們前來陪伴!”
我取出夜晚御寒的裘袍給庫日娜披在了身上,一邊輕松的笑道。
直到那時候,粗心的我還不明白多情的婆姨最需要的是我雄武有力的擁抱和幾句溫存私密的軟語。
可惜先祖墳前又有姑婆在側,我們夫妻不可有任何的非分之想。
“奴家才不想過來呢!一路都顛簸死了!是婆婆生怕你這個寶貝兒子被夜間的惡狼叼走了,非要過來看你!”
庫日娜終于笑靨如花一般的埋怨道,從我懷里接過了素兒。
“大嫂!講話可要有良心啊!是我和阿媽每日不辭辛苦的陪你過來讓你們夫妻相聚好吧!”
古蘭朵笑呵呵的反唇相譏道,把庫日娜抵得滿面羞紅、一臉難堪。
庫日娜從踏進清風澤客棧的大門這一天開始,最是懼怕這位口無遮攔的小姑子。
如今古蘭朵一趟江湖歸來,就更不是她的對手了。
“你們姑嫂還讓不讓我這個老婆子多活幾天啦!碰到一塊就掐!真是一對隔世的冤家!”
母親揮著手中的楠木拐杖笑罵道,耳聰目明、心智如前,絲毫不見庫日娜所說的瘋癲模樣。
“金城,明日想吃些什么?我讓后廚來做!”
把母親扶上了馬車的坐踏,她慈愛的回頭問我道。
“明天你們就不要過來啦!我和沙米漢、蘭頓大哥他們去昆侖牧場上狩獵!朵兒!在家不許再欺負你大嫂!小心我揍你!”
我仰頭答道,向著古蘭朵示威般的舉了舉拳頭。
“素兒!為娘再也不用怕你姑姑啦!阿媽如今有救兵啦!”庫日娜幸災樂禍的逗著素兒玩道。
“阿媽!哥和大嫂合伙欺負我!”古蘭朵氣得在馬車上亂蹦,恨不能跳下車來與我拼命。
“活該!要想不受欺負就趕緊找一戶人家把自個嫁了!”家母第一次沒有為自己的寶貝女子出頭說話。
隨著趕車伙計的一聲吆喝,馬車緩緩奔上了山邊的坡道,很快消失在前方暮靄沉沉的荒野深處。
近來,小妹古蘭朵的婚事成了家母的一塊心病。
因為羅馬之行的幾年耽擱,朵兒如今已經芳年十八,過了談婚論嫁的及笄之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