鵬天接過了酒，拍了拍一旁的位置，示意一臉猶豫的石鵬天坐下。

石鵬天心中忐忑，他是青云府生人，初入江湖的時候就聽說青云有個李星火，殺人不留情，心中怎能不畏懼？可一想到這位將軍似乎記得他們每一個人的名字，他按捺住心中的敬畏，在李星火身旁坐下。

這一坐下，就見將軍抿了口酒，蓬頭垢面卻不見滄桑，那雙眼睛從來都直視前方。

將軍問道：“你為什么叫石七？”

石鵬天撓了撓頭，在青云府也是囂張跋扈的主兒，手底下不少人命，這會兒卻滿臉靦腆，“啟稟將軍，我家中八兄弟，我排老七，江湖人都叫我石七。”

“你兄弟呢？”李星火詢問道。

“家里老八和人奪寶被殺了，五姐修魔被官府抓了，大概是被處決了。”石鵬天咧起嘴，“我家除了六哥資質差，我們兄弟姐妹全來了。”

“為什么不一起？”李星火好像有問不完的話。

“三姐說咱們不能在一起。”石鵬天長吐出一口氣，“來時我是不愿的，跟了將軍我就明白了，我剛到兵營就結識了好友。第三天，我才和他喝了第一口酒，他就喪了命。”

“后來我又結識了好友，我拼了命地去救他，反倒是他舍身救了我。”

“我還和一位仙子私定終身，我一輩子都沒這么愛一個人，現在只剩下我了。”

石鵬天說得很平靜，李星火也聽得平靜。

只見石鵬天瞥向那些把酒言歡的修士，“有時候我覺得我是掃把星，身邊的人都會死。后來我發現，軍中的兄弟和我都一樣，明天就不知道自己身邊會少了誰。所以我現在對他們誰都好，但是漸漸地也不把他們的性命看在眼里，有時候我會在想，還好我身邊死去的不是我的至親。”

讓石鵬天意外的是。

李將軍竟是回應了他的多愁善感，一口酒下肚，一口酒氣道平生。

“那你要朝前走，一直走。”

“將軍？”石鵬天不解。

“很多年前我就知道，朝前走，那是我一生最敬佩的人告訴我的，只要不斷地走，就有機會遇到自己的親人。”

李星火目視著前方，目視著血月，“所以我就一直走，從南走到北，他果然沒有騙我，我找到了。”

“后來我依然朝前走，我漫無目的，親人讓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我又從北邊回到了南邊，又走去了北邊，去了妖族。”

石鵬天聚精會神。

李將軍是北境太師麾下的猛將，在那個合體不出的年代，是他們這些后起之輩仰望的存在。

酒氣隨風散去，不知是風醉人，還是酒醉人，李星火淡笑。

“到了北境，我依舊要朝前走，因為我怕，我怕一停下就會死。”

“然后我走啊走，我發現我走得太快，不知不覺有了孩子，孫兒，子孫代代。”

“不怕你笑話，他們懼我如惡虎。我兒見我便怕，幾百年都可以不說話。”

石鵬天蹙起眉頭，“那將軍...”

“他們不知道，其實我停了，我也是人吶。”

李星火依舊直視前方，“從那時候起，我就停滯不前，心性、境界。那時候我以為我還在朝前走，可我就是停滯不前，被他們牽絆，以至于惱怒，總瞧他們不順眼。”

說著說著，李星火忽然笑了。

“后來我又開始走了，我見了我家孩兒，幾百年第一次認真和孩兒說話，我發現這才是朝前走。”

“所以我來了，我要站在最前面的山頭上，拿著我的槍。”

“原來他說朝前走，就是不要有猶豫，什么都不要害怕，無論是死亡、失去、恐懼。”

李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