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伯玉站在城墻上朝外望去,眉頭緊皺,他本是一介書生,今日卻在抗擊胡人鐵騎的第一線。
經歷過戰爭的洗禮,李伯玉身上那股書卷氣迅速斂去,取而代之的是剛毅堅韌。
他的面容滄桑嘴唇干裂,頭發也不再像以前那般梳的一絲不茍,就連衣服都臟污的厲害。
他已經兩天兩夜沒合眼了。
他很害怕,也很緊張,雖然他們的計劃非常周詳,可戰場局勢瞬息萬變,誰又能保證不會出現意外。
站在他身邊的是他的大舅哥,也是從西北趕來馳援的淳郡公周徹。
他一直都知道周徹的野心,卻不知道他不僅善于權謀,還有如此魄力和勇氣,竟敢孤軍深入,和他一起守城。
三個多月的共事讓他更加全面的了解了這位大舅哥,他真的是一位有經緯之才的人物,不僅善于謀劃胸有溝壑,還意志堅定。
最難能可貴的是,周徹有一顆仁心。
他在制定作戰計劃時會將普通老百姓的生死考慮進去,這是其他將領遠遠不及的。
天地君親師,君排在了天地之后,甚至比親都靠前,忠孝難兩全時也要先忠后孝。這些都是李伯玉讀書以來一直被灌輸的思想。
他想,在這場戰爭之前他確實是忠君的,可現在,他的信念動搖了。
和周徹比起來,他們的陛下——那個只知道加稅要錢又無能狂怒的癱瘓皇帝,真是太菜了。
就憑周徹敢來到并州城,就憑周徹敢直面胡人大軍,就憑這份勇氣這種氣概,他李伯玉都跟定他了。
他就是大逆不道了!
李伯玉想,若周徹有一天真成功了,那他今天的站隊是不是棄暗投明?
想到這,李伯玉嘴角彎彎,不可自抑的笑了起來。
“你笑什么?”周徹看向一旁的妹婿,“這種時候你還能笑的出來?”
并州城外幾十里外的胡軍密的像螞蟻,一眼看去黑壓壓一片,都這樣了,李伯玉還能笑的出來,莫不是被嚇傻了?
李伯玉轉過頭來,自信道:“我笑著戰事就要結束了,等這次打完了,我一定要回趟密水,回村里呆一段時間,好好休息休息。”
李伯玉問道:“你這么自信咱們一定能贏?”
“當然,我們一定能贏。”
必須能贏啊,他們做了這么大一場局,手握那般大殺器,如此天時地利人和還不勝利,那他還跟著玩個屁,還不如早點回家種地。
周徹被他的笑容感染,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行,若咱們這次勝了,我允你回密水,好好陪陪香玉,也好好陪陪趙小山。”
“謝郡公,那我可就等著了。”
“今天或者明天胡人必將行動,你兩天未睡了,抓緊時間去休息一下,接下來還有一場硬仗要打呢。”
李伯玉點點頭,沒再推脫,“郡公也是,快去休息一會。”
不出二人所料,就在當天下午,胡人便開始行動了。
外面一有動靜,淺眠的李伯玉便醒了,他穿上衣服匆匆爬上城墻,發現胡人并未馬上進攻,而是朝這邊緩緩移動。
城墻上的士兵嚴陣以待,還以為他們還會像前幾日那般架云梯登城墻,或者射帶有火油的箭進行進攻,然而沒有。
他們只是一點點朝前移動。
等走近了,眾人才看清怎么回事——胡人大軍的前面竟站著好多衣衫襤褸的老百姓。
這些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一看就是附近村鎮沒來得及撤離的大景人。
現在胡人竟將他們驅趕在前,難道是讓他們當肉盾,逼迫他們不放箭?
可惡的胡人!
周徹看明白了,李伯玉自然也看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