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里推杯換盞。
安義侯漸漸有些不支,對面那英俊的青年面不改色,仿佛那些酒對他來說,不過就是清水而已。
安義侯年輕時跟隨先皇入軍營,武將們沖鋒陷陣在前,平息戰事之后,必然會有犒賞,在犒賞宴席上,男人們提著酒壇喝著烈酒,他走在營地將士中間,也是千盞不醉。
現在與宋成暄比起來,安義侯感覺到自己的確實老了,不像這青年英姿颯爽,風華正茂。
窗子開了一個小縫,徐徐清風飄散進來,吹散了安義侯眼睛中最后的清明。
安義侯從懷里拿出一塊圓圓的小石頭推到宋成暄面前“我還記得那時候……”話說到這里,就說不下去了。
石子光滑,在桌子上滴溜溜地打著轉。
仿佛回到了當年,小小的孩子,反反復復在院子里丟擲石子,那些石子已經被他摸的發亮。
每當安義侯見到他時,他都會停下手中的動作,規規矩矩上前來向安義侯行禮,這位小小年紀就被封為世子的魏王世子爺,是宗室子弟中最為乖順、守禮的孩子。
安義侯嗓子里說不出的干澀,他吞咽一口“我真的很對不起你們……這些年你定然受了不少的苦。”
屋子里的氣氛頓時一滯,淡淡的酒香中仿佛都夾雜著一絲的血腥氣。
“侯爺喝醉了,”徐清歡的聲音響起,“扶著侯爺去歇息吧!”
管事立即上前將安義侯攙扶起來,安義侯本要拒絕,卻看到女兒到了跟前“父親去側室里歇歇,我讓廚房送來了兩碗醒酒湯。”
安義侯這才點了點頭。
安置好了父親,徐清歡這才回到書房中,桌子上還剩下半壇酒,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兩個人將酒杯換成了酒碗,她不禁嘆了口氣,兩個人雖然沒有說幾句話,但酒卻委實喝了不少。
徐清歡將醒酒湯擺在宋成暄面前“宋大人喝點醒酒湯吧,天色不早了,我讓人將您送回去。”
他抬起眼睛望著她,雙眸亮如皎月,沒有多說什么,端起醒酒湯,一口氣喝了下去。
“讓永夜備馬吧!”他的聲音略微有些沙啞。
徐清歡沒想到宋成暄今晚會這么痛快的離開。
宋成暄站起身來向外走去,徐清歡忙跟了上去。
走出了門,宋成暄走向黑暗之中,不知為何背影顯得有些孤寂,就像那片深夜,掩藏著自己永遠不被人所探知。
于是在人眼中只會留下深不可測的危險和恐懼。
宋成暄翻身上馬,跨坐在馬背之上,他仿佛微微仰起頭閉上了眼睛。
永夜擔憂地望向徐清歡“大小姐,要不然您勸一下公子,讓他歇一歇再走,這里離軍營還有些路程,在來之前,公子已經與營中的將士喝了不少。”
徐清歡想及宋成暄方才的模樣,臉上是因酒氣而泛起的潮紅,眼睛雖然清亮,但與平日里還是不大相同。
她走上前,看向宋成暄“宋大人,若不然你還是歇歇再走……”
她微微仰著頭,眼眸中露出幾分擔憂的神情。
他的心不由地被撞了一下,方才她從軍營中離開,他本欲休息一會兒,躺在那里卻怎么也睡不著。
明明剛剛見過面,卻不知為何,心中仍舊浮起她的影子。
今晚他本該留在軍營,卻起身匆匆與軍師交代了后續之事,就換上衣服,一路來到徐家,方才與安義侯推杯換盞,她就在側室里等待。
徐清歡雖然一直沒有發出什么聲音,卻莫名地讓他放下了一身的防備。
身處安義侯府之中,卻能如此安然,也是他從未曾想過的。
也許是精神太過放松,也許是幾日沒怎么合眼真的有些疲憊,他第一次嘗到了微醺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