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船順水行舟,恰好路過一處江邊小鎮的千燈會,放緩停舟,準備歇息一夜。
漁光點綴著天燈,天燈映入湖中,與蓮花燈相得益彰,影影綽綽之間好似入了另一番世界。
明燈千里,穿山入海。
華燈耀耀,照著周不勞的面容,目光幽深如許,他望著絡繹不絕的人流,神思不知在何處。
周不平盯著他入了神,都是這人明晃晃的模樣。
“不勞哥哥,有人夸過你好看嗎?”
周不平面色微動,不置可否:“為什么這么問?何況這副面容初生不久,并沒有幾人見過。”
“我看的是真實的你噢!”周不平旋即歪頭,看向遠處蓬頭垢面、胡子拉碴的道士,“他也好看,不過沒有你好看。”
“是嗎……”
那道士須發油光可鑒,衣袍都是褶皺和塵土,臉色黑黃,只是靠在船邊就像個灰撲撲的乞丐,怎么也算不得好看二字。
周不勞皺了皺眉,但周不平并非世紀唱片的異能承載者,她本身就是世紀唱片,周不勞也無法前世的經驗,用在她身上。
但周不平口中的話,無一例外都是千真萬確的話,或許早已過去,或許即將發生。
殊不知,周不平口中的好看,并不只是樣貌。
河中萬燈星如海,點火入目照淵江。
船下熱鬧喧嘩,熙熙攘攘的人群都捧著手中的河燈,小心翼翼的放入淵江之中,萬分虔誠的祈愿著。
周不勞看著無動于衷的周不平,倒是有些意外,她的心性有時像尋常孩童,有時又相差甚遠:
“要去點盞蓮花燈祈愿嗎?”
周不平搖了搖頭,看向周不平格外的認真道:“他們說,蓮花燈是用來紀念親人故舊、承載孤魂的,我沒有親人。”
“……也罷。”
周不平認死理,以世紀唱片看來,她需要維持自己世界的秩序,不會去做毫無緣由的事情。
周不勞樂得耳根清凈,回首看去,卻見那道士不知何時已經不在原處。
船頭,那道士盤膝而坐,雙目微闔,手中道家法印時隱時現,吟誦之音低沉不清。
周不勞心中微動,雙目之中罩上黎火視野,隨即就看到幾道青冥的字體懸繞在道士身邊,時隱時現。
“稽首天中天,毫光照大千。”
萬千河燈漸漸散出點點微光,隨著一陣靈風匯入道士的靈臺之中,那青冥色的字體愈發清澈,消去了許多雜色。
“八風吹不動,端坐紫金蓮。”
道士伸手淌進水中,感受著波光粼粼的淵江之水從指間流過,隨后,磷光又從他指尖流出,隨著江水重回到河燈中。
周不平呆呆的看著道士,她看到了一些以往的事:
那道士,就在這淵江上,結識了一位水生水養的女子。
女子一回眸,便與他四目相對,他只覺得女子眼中好似也有一盞盈盈河燈,就這么直直的闖進道士眼中,駛入他的內心深處。
月色碎成了銀漪漣漣,他也不由得征征的伸手,女子穩穩回握。
“萬里,此行山高路遠,我能給你的不過碎銀幾兩,怕你受累,但更怕你后悔。”
“為什么后悔?”
“后悔自己被兒女私情牽絆,未能尋到自己心中真正的道義,你與我說的道義。”
楊萬里不由一愣,心燈搖曳,早已想好的說辭煙消云散,沉默許久:
“啊蓮,你可知修道亦需修心,今日我一去就不知歸期,怕你口中所說的并非真心實意,若是這清心曲過后,你開口挽留,我便依你。”
楊萬里執笛,雙目闔上,神思悠悠。
溫和靈力化作幽幽笛聲,萬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