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銅鸞車這會子已經在正常行駛了,車廂里的動靜驚動了外頭的重止,重止的詢問聲隨即包著策馬騰空的呼啦聲傳進來。
我著急看向梵色。
小公狐貍猶自安然闔著雙眼,語氣十分淡定地答應出聲,“無礙。阿玄膽子小,有些驚悸了,我正安撫她,有勞仙君掛問?!?
“那便好!馬兒野性難馴,二位可要坐穩當了!”
重止聞言哈笑出聲,之后便專心駕馬。
我松了口氣,然后卡殼了有一會兒才悟出來梵色口中的“阿玄”是為何物,可不正是我方才信口拈來的化名。
阿玄你妹!我冷哼,說得跟真的一樣。
自顧忿忿靠著車窗坐著,冷靜下來才發覺自己兩頰臉皮燒得緊,索拿手將竹簾掀開,腦袋對著外頭吹風。
旋風頓時涌進車廂,窗沿的紅色流蘇被吹鼓得搖曳不止,耳尖不知怎地鉆進一聲極為清靈的鈴聲,我忍不住尋覓聲源,注意到窗沿下垂著的流蘇,嘴里輕輕呀了一聲,原來流蘇的綁頭上箍著一圈綠豆大小的銅鈴,銅鈴上面還篆刻有萬字佛印。
我頓時歡喜,伸手把玩起一串來。
迎面涼風鼓舞,我長吐了口氣澤,腦袋清明不少,這才發覺四面皆是谷壁,顯然鸞車往下至谷心,正去往谷底。
先前跟著重止一齊過來的重睛族人,整齊分成兩隊并排跟在車輦后頭,掐著仙術騰空凌躍,烈馬嘶吼,鑾鈴聲起,這陣仗,好賴也配得起九尾狐王。
重睛是為上古遺族,禮法方便做得甚足。
正吹著風,身旁的座墊下榻,貼了個人過來。
“阿瑤……”小公狐貍音色可憐巴巴。
我一面惱他犯錯,一面又覺得沒甚臉皮看他,直接梗著脖子裝死。
“阿瑤,我錯了,你看我一眼?!?
哎呦喂,這語氣忒委屈,活像被吃豆腐的是他一般。
我回頭橫了他一眼,卻見小公狐貍一副做錯事的形容,見我肯回頭,雙眼一亮,復又滿面無措,眼巴巴地看著我。
“阿瑤,這次我真不是故意的,真是意外,你別生氣?!?
我微愕然。
梵色年少老成,平日里沒少一副老頭的語氣同我說教,令我一度懷疑著自個兒的腦袋瓜里缺了一跟智慧筋,今日倒難得見他低聲下氣地跟我服軟。
我正惱著,驀然見他這般,心頭沒有來一陣微妙,再待回神要開口訓斥,卻怎么也提不起氣憤來。
我訓道“平日見你穩重,怎么今日這么毛糙?”
梵色沒應聲,而是手伸上去窗沿,將就著我在手中把玩的那一串流蘇給硬扯下來。
我楞了一下,下意思縮回手,卻發現遲了,梵色已經拽下來了,又將著塞給我,窗沿上那一排整整齊齊的流蘇頓時缺了一角。
“這個給你,充當賠罪。”
流蘇長不過三寸,銅鈴小且精致,安分躺在我手心。
我咋舌,“給我干嘛?”
“你不是喜歡么?”
“這不是重點,重點是這輛車輦很貴誒,一看就是常年被細心保養著的,重睛族念舊,指不定馬車的歲數都比你的大,我們初來乍到,怎么能在人家的地盤上搞破壞呢?”
“唔,阿瑤說的對。”
梵色做認真思考模樣聽我說完,然后左手手指一勾,劃出一道靈光投向窗沿,補那缺失的一角,靈光消散之后,就見那一排流蘇整齊了。
我問“你用障眼法將流蘇補上?是不是太敷衍了?”
梵色搖頭,安慰我道“不會,他們修成都不如我,看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