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立寒一整個午休都沒再跟男孩說過一句話,甚至都不想看他一眼,生怕忍不住想揍人。
她拿出昨晚打獵唯一的收獲——那個切下來用于偽裝的狼頭。
狼頭沒多大價值,沒肉沒皮,只有狼牙可以弄下來,賣給做雕飾的鋪子。
周立寒本來要在廚房弄,但無意瞟見男孩面色的蒼白和疲弱,遂拎著麻袋,關上家門,走到河邊去整。
她一個字都沒說,但男孩能明白,她是看他的樣子需要午休,怕搗騰狼牙會吵他。
男孩踮腳站在窗邊,望著背灼艷陽、蹲在地上捯飭狼頭的周立寒,水汪的眼里閃著些疑惑又感激的微光。
除了書中讀過孔融讓梨,他從不知曉家人之間真有讓食之舉。
因為在他的生活里,一家人共桌用膳,皆有下人均衡布食,應有盡有,無需爭搶或是相讓。
他也從來不知,午休原來不是理所應當的安寧靜謐,而是有人為了讓他睡個好覺,才刻意減少紛擾。
這就是民生么?
周立寒拔光狼口里的牙,在河水里刷洗干凈,裝了一鼓囊。又走到遠些的河岸邊,捧干凈些的水洗了把臉和脖子,又騎馬上午職去了。
“還別說,那些守備軍雖然干這活笨,但人多,我正要出門呢,就搜羅到我家來了。”
這兩日所衙無甚要事,樂臺又逮著她閑聊,皺著鼻子哼哼。
“我看那個姓彭的守備統領就是針對我,看樂家不順眼,想借事來踩我一腳。去年的考核卷宗你有印象沒?那個姓彭的政績,基本都是腳踩樂家朋黨子弟上去的,呵!如今他調來巖城,這里沒別的樂家朋黨,他直接把主意打我頭上來了!”
周立寒一時默然,爾后道:“我午休回去拿東西,發現我家也被搜過,您家在城中也搜完了,照這效率,應該再過一日就沒事了。”
她在想,如果那些人沒在巖城里找到那小孩,應當也不會就此放棄,可能還是會留人在此暗中觀察。
但她也不可能永遠都把那孩子藏在屋里。
想起男孩那病怏怏的模樣,周立寒既無語又無奈。
這小病秧子若是常年不見光、不行動,只怕要養成廢人一個,白吃白喝。
得想個什么辦法,叫那群人以為他死了,不再關注此地。
“你說得輕松,我是怕沒那么簡單。”樂臺嗨了聲,“就怕憑空給我生個什么罪,扣頂什么帽子。反正吧,咱大家近日提高戒備,可千萬別被人捕風捉影。”
周立寒難得沒興致跟他開玩笑,只作一揖:“大人所言極是,卑職遵命。”
“怎么了這是,你丫從今早開始就懨懨的,”樂臺拍了拍她的頭,“我尋思著你也沒跟我去輸錢啊。難得偷閑兩天能不能高興點,沒過幾天又要來事了。”
誰給自己找了這么大麻煩能高興起來,這時候閑可不會高興,會閑得心慌,周立寒嘆氣問:“又要來什么事了?”
樂臺道:“上旬漳城不是遭了海賊嗎,雖然打走了,但破壞挺厲害的,漳城臨海大量百姓流離失所。知府下令各城分別接納一部分流民,由各地縣衙主持,各城錦衣千戶所督察。”
要接流民入城?周立寒心下一動,問:“那流民入城后,是不是要篩選其中青壯力充入守備軍,或是編入錦衣所?”
“是要啊,就很頭大。”說起這個樂臺也不高興了,“雖說流民入編錦衣衛,其職位不可世襲,但那也要多出好多張嘴來分食啊。”
周立寒此時已想出了解決麻煩的辦法,反倒笑了起來:“這有什么頭大的,流民入編一年內只有補貼沒有薪水,是省錢了。”
“怎么回事啊你,我笑的時候你耷拉臉,我耷拉臉的時候你笑,反了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