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兄弟跪在靈棚下。
陳正南面向靈堂上的牌位,整了衣襟,扶了束發,從一旁的司儀手上接過三炷香,恭恭敬敬地點了,插在香爐里,再回身肅身而立,行三跪九叩跪拜大禮。
等陳正南拜完了,張成發和他的兩個兄弟便頭撞在地上,“當當當”磕了三個響頭還禮,站起來后把陳正南請到正房里坐下,擺手讓廚房里端菜、上酒,又請了那兩個記賬的秀才,并了村里幾位德高望重的老者來陪陳正南。
中午吃飯時間,陳正南也不防備,大大咧咧,只一心同眾人吃喝,席間隨便談論著十里八鄉的風俗,地里的莊稼,淮河里的漁獲。
吃到下午寅時時分,陳正南酒足飯飽,辭別張宅眾人,挎了寶劍告辭出來,從原路返回到石屋。
他把那裝書的箱籠和包裹搬到石屋西邊池塘的小碼頭上,放進扁舟里,上了船劃出池塘,進入湖蕩,又尋了一條河岔將船劃到潁河里,從那里入了淮河,向西行了不久,他遇到一條西行貨船,便擺手讓船家照顧,大船掛了他的小船,回到陳家塬。
陳正南的信,很快到了京城。
蔡舉人接到信的那天上午,他正坐在翰林院角落里的書案前,小心抄寫已經更正的靖德皇帝起居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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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起居注由翰林院日講官兼攝,但翰林院的掌院學士只讓蔡金峰做抄寫的工作,不讓他做侍講,也不讓他做注官,去記皇帝每天的日常。
蔡金峰每日抄寫的,無非是每日里注官記下的靖德帝凡逢朝會、御門聽政、有事郊廟、外藩入朝、大閱校射、勾決重囚等朝事,也有謁陵、校獵、駐蹕、巡狩外行雜記,更有載題奏事,官員引見。
普通的則有皇帝御殿、詣宮、請安、賜宴、進膳、赴園、巡幸、拈香、駐驆、行圍、觀看燈火等活動。
起居注記載的范圍極為廣泛,內容也很詳盡,但在蔡金峰看來,并沒有什么實際作用,因而每日里抄得不厭其煩,卻又無可奈何。
見陳正南信到,蔡金峰連忙拆了,展開去讀,只見綠格的白紙上寫道:
蔡叔尊前:
近函敬悉。
夫人生世間,自是許多事無法令我等滿意。時常,我等以一顆紅心,兩列熱肺待人,然天下熏熏,不知我,無可奈何,更背負莫名指責和非議,自然尋常。當此之時,切不可以抱怨發泄,以致尤烈。
臨此情景,侄竊以為,宜調適心態,放下憤懣,放眼看云卷云舒。古語有云,世間之男人,胸懷乃委屈撐大。人生在世,注定承受許多不堪和委屈。冷遇屈折,且一笑置之,超然待之,轉化就勢。唯如此,能在隱忍、原諒、寬容中壯大。
男人之成功,更是委屈壘就。今成功未至,只因委屈不夠。因而,人當感謝被委屈,致恩正受之委屈。
人生在世,但居君子之澤,面臨任何誹謗、詆毀、刁難、指責,我只練就無堅不摧之心,坦然面對,用委屈去撐大自心,成矣。
活在當下,行走人間,有悲憤之眼淚,懷疲憊感,甚至心碎,出一念欲放棄,然心中自責:何也?
君子或曰:強風來襲,則逆來順受,忍讓,自嘲,暫時放棄強硬,且讓風平浪靜。真男子,當直面擊打,暫且扛下,度此一時,浴火更堅,信心益足,光明不遠。
先賢曰,人生總要經一苦況,實是等待時機,也是進境必由之路。小侄竊以為,居官以耐煩為第一要義,不為上司所器重之時,更要冷板凳且坐得住,沉住氣。
眾議冷冷之時,心靈安定,持正心不搖,從耐煩二字上下功夫,要耐得煩。人有不耐煩,就會出于驕憤,懷驕憤之念,往往走錯路。鑄大錯,皆是從此而產生。
當此之時,切不可圖發泄之樂,四處抱怨,牢騷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