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感動,大姑小時候,應該是個善良的小孩吧?善良的人總不忍殺生。不像我小時候,捉到蜻蜓,把它的半截翅膀撕掉,看著它在地上撲棱,卻怎么也飛不起……
看來,大姑根基不壞;即便長大變了性子,想使壞,也壞不到哪去吧?
本來對大姑印象不佳,甚至懼她。自從大姑生病,不是坐在客廳看電視,就是搖著輪椅,在院子里獨自溜達;或是拄著拐,在花樹下、菜地里躑躅,像是視察植物長勢,又像是在思考人生。
她平時除了像護工一樣照看大姑,并無其它交流。各自活在各自的世界里,互不打擾。
此時,她看著躺在軟床上的大姑,心中感慨:大姑被生活抽打了半生,此時因病返童,而自己卻變成“大人”,在旁邊照看。人生,真是風水輪流轉!
午睡后,大姑吃完瓜果,坐在椅子上,用蒲扇逗小花貓。
她忽然心軟,木頭椅子生硬,坐著不舒服。趕忙去屋里搬來折疊軟床,放在葡萄架下,扶大姑躺下,扇子放到大姑手里。
看著大姑舒服地瞇著眼搖扇子,她坐在旁邊給小貓梳毛。小花貓綿軟地躺在她腿上,享受柔和的撫摸。
她閉上眼睛微笑,這樣的時刻,靜靜的,兩個人,一只貓,沒有其它事情打擾,真好!
……
閑時,她坐在二樓的露天陽臺上看書,大姑在樓梯口仰頭說:“喝!水!”
她趕快跑下樓,默默地倒水,調好溫度,杯子遞到大姑手里。
大姑說:“吃果!”
她麻利地把瓜果削皮,切成小塊,插上叉子。
大姑說:“看!電視!”
她打開電視,遙控器放到大姑手里,讓她自己調臺。或者,幫大姑調到適合老小孩看的頻道。
晚上,大姑扶著手杖,把院子里、門廊的燈全都打開,然后再關掉,再打開,好像向暗黑證明什么似的,然后說:“亮!亮了!”
每晚如此,天擦黑開燈,開了再關上,再開,說一句“亮了!”院子里的燈就亮上一夜。早上天蒙蒙亮,大姑再一一關掉;晚上再開,日復一日。
因為光亮,她忽然就依賴上大姑。只要大姑在,院子里就會有亮;有亮,她就不會害怕。
……
夕陽西下,她抱著貓,踩著梯子,坐在東邊的院墻上,指著快要墜落的夕陽問小花:太陽每天這樣升起降落,不累么?它到底是為了升而落,還是為了落而升?
小貓無語。
她摸弄著它濕乎乎的小鼻子:“你會說‘有區別么?世間的一切都在循環往復’——我記得你說過這句話,我不會記錯的!”
見小花貓神情木然,她呆想:這話是它說的么?
大姑扶著手杖從屋里走過來,對著她揮一下手里的經書說:“念!”
她趕緊踩著梯子從墻頭下來,接過經書,扶大姑坐到石桌前。她輕聲念,大姑安靜地聽。
晚霞里,少的讀書老的聽;兩個人就像一幅畫,寧靜而安詳。
……
一路風雨晴三月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