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誰?”國公爺半垂著頭,努力克制住情緒,輕聲問道。
“他就是程貞兒的哥哥,程震南唯一存活下來的兒子?!?
“是他?不,不會的,程家不是全都死了嗎?他怎么會存活下來?不可能?!眹珦u頭道。
“那是你希望的結果吧?你盼著你的對手都能夠被斬草除根?!?
“不,不是你說的那樣,絕不是?!眹珷敶舐暫暗?,閉上眼睛,緩了一會兒情緒,才繼續講道:
“程震南與我是好友,我屬于武官,他屬于文官,當時有程文周武的說法,我們惺惺相惜,共同輔佐大明朝廷,后來只是見解不同,我們才走向了對立面,他擁護建文,我擁立成祖,宮中政變之后,成祖登基稱帝,但朝上諸多大臣不滿,有的帶頭違逆,成祖命我把違逆不服的大臣都摸排一遍,上報給他。
程震南是帶頭人,這個連成祖都清楚,他當著成祖的面已經表明了將繼續追隨建文帝的立場,我迫不得已第一個把他的名字報上去,成祖為了殺雞儆猴,就拿程震南第一個下手,成祖委任我處理此事,殺程震南全家是我上奏的結果,但卻是成祖給我的暗示,那件事即便不是我來辦理,換個大臣也是這個結果,殺程震南全家是成祖的意思,我別無選擇,已經成了成祖震懾群臣,殺死忤逆大臣的工具?!眹珦u頭嘆息。
“就這樣,我的雙手沾著好友一家人的血,成了一名被人不齒,殘殺好友一家人的劊子手,當然,經我手斬殺的,還有朝中其他大臣,一想起那些慘案,我的內心一刻也不能平靜,恐懼自責。”國公閉著眼睛,微微仰起頭,血淋淋的畫面仿佛就在眼前。
“玉兒,你還沒告訴我呢,程南是怎么回事?”
李玉兒回答道:“他是被乳母用自己的孩子交換了,乳母留下自己的孩子,把程南領走了?!?
國公點點頭,“哦,原來如此。程南十七歲時來到府上,那是我一次去狩獵,回來的路上,前面突然竄出一只兔子,我的馬匹受驚了,幾乎將我從馬鞍上摔下去,我的那幫侍從一個個目瞪口呆,行動笨的如豬,此時,路過的一名年輕人卻不費力的把馬攔下了,我問他叫什么,他說,他叫程南。程南,我當時覺得這個名字很別扭,但一想,別說名字有點像,就是重名的也大有人在,所以,就不再注意他的名字,之后,我將他帶到了府內,我發現他聰明好學,做人做事又老實本分,我對他充分信任,一直提拔到了現在的總管,誰知道這里面給我埋著這么大的一個坑?!眹珦u頭嘆息。
“如果我知道程南就是程震南的兒子,即便他害過我,害了我身邊好幾條人命,我也會放他一條生路。”
“沒有如果,他已經死了,可能自他從學巫術開始,他就沒想過有好的結果,他活著就為了報仇,當他知道再無法報仇的時候,活著就等于死去了。”程貞兒經歷,讓李玉兒痛徹心扉,參透了人生。
國公又道:“如果他真要報仇殺我,他可以不借助蠱禍,親自動手,也許我已經被埋在地下了,因為我對他根本不設防。”
“可能就是因為你對他的信任,才讓程南不忍動手,或者,讓你活在失去親人的痛苦之中,活在恐懼當中,慢慢折磨你,更能帶給他快慰?!?
國公爺點點頭。
“對程家的不幸,我也是無能為力,當時想過很多辦法,也想保下程振南一家人的命。但皇權如天,皇上的意思誰能改變,只得下了斬殺令,眼睜睜看著好友一家遇難,那種痛苦誰能理解?”國公爺閉上眼睛。
“可是,你有欲望,貪婪,你追求名利,如果都放下這些呢?”李玉兒小小的身體盤腿坐在國公爺對面,冷眼看著他,“你還是有所圖,虛偽。”
國公一下子泄了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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