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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如此類的話,猶如一瓢瓢冷水向他們父子潑來。一次,朱雨深為水稻田放水的事和本村一個德高望重的老頭鬧上了。那老頭家的田在上游,他截住了朱雨深從水庫里放出的水。朱雨深提出二人對半分水,誰知那老頭卻蠻橫地說:“你家田那么小,就這路上的剩水也會灌滿了你們家的田。這個你都不懂,你念書念到書殼子上去了啊?怎么這么笨!”朱雨深被他罵得愣在那里,任由他霸道地截了水。
朱雨深來鎮上上中學時,中午帶菜在學校食堂蒸飯吃。因為早晚都要走六七里的田埂路,回家還要干農活,所以非常艱苦。
一天中午吃過飯后,朱雨深和幾個同學一道去鎮上買作業本和筆芯。當他們走到郵局門口時,看到有人在賣柿子,同學就跑過去買柿子。朱雨深站在遠處沒有動,因為他口袋里除了買文具的錢外,沒有多余的錢。
那個賣柿子的婦女穿的那件粉紅色衣服朱雨深覺得很眼熟。當同學們身子歪向一邊時,朱雨深看清了,那就是他闊別多年的母親。她離家出走時,穿得就是這件衣服。幾年了,她幾乎沒什么變化。朱雨深知道她后來的家就在離鎮不遠的張村,因為離得近,可能經常來趕集。此時她低著頭,應接不暇地忙著生意。
同學們買好柿子后,也沒留意朱雨深,就一哄而散,朝文具店走了。朱雨深站在原地,雙眼盯著母親看。她的面前有兩框柿子,紅彤彤的。買的人走后閑下來時,她再把顧客們挑亂的柿子挨個擺好。忽然她抬起頭來,看到了朱雨深,兩個人的目光對視了一會兒。她若有所思地雙手拿起四個柿子,準備走上前來。
恰好此時,一輛裝磚的破三輪車開到了她面前,擋住了她直接走到這邊來的路。車上下來一個兇巴巴的男人,問她賣了多少錢。那人邊說邊捏了一個柿子,快速咬了幾口,把吃剩下的啪地一聲往地上一扔,說:“你快回去燒飯吧,老子餓了,跑完這趟要回家吃飯。”
朱雨深想,這應該就是母親后面的男人了。隨后三輪車開了過去。朱雨深看到母親把手里的柿子又放回了框子里,拿起了扁擔,挽起了框子上的繩子,準備走了。見此情景,他心里很不是滋味。他便大步往文具店走。走了一會兒后,他回頭看了一下。他看到母親放下了扁擔,愣在了那里。
當天晚上,朱雨深回家后,吃過晚飯都沒洗涮,就和衣躺到了床上。他沒有跟父親提在鎮上遇到母親的事。但中午時母子相逢的那一幕,讓他的心久久不能平靜。
他想起自從母親走后,他就生活在父親的憤怒與打罵之中。每當他看見其他同齡的小孩躲在母親懷里親昵時,心中就涌起無限的渴望。媽媽離家出走后,兩個姑姑經常來他們家。來幫忙洗被子,打掃屋子等等。特別是大姑姑,來的很勤快。而且在她的勸說下,心灰意冷的父親才打消了把朱雨深送人的念頭。
但是有一次,朱雨深和表弟一起玩水,弄潮了衣服。回家后,姑姑先把朱雨深罵了一頓。然后扔給他一套小衣服,叫他自己換。卻把表弟摟到懷里,一邊幫他換著衣服,一邊心肝啊、寶貝的叫個不停。
朱雨深當時心里酸酸的。他想姑姑畢竟不是自己的母親,她只是表弟的母親。從此他就不怎么喜歡去姑姑家了。
父親出去干活時,怕他亂跑,就把他鎖在了院子里。他一個人靜靜地坐在石凳子上看書、寫字。偶爾抬頭,看著頭頂上鄰家歪過的柿子樹,看著那自由自在戲嬉著的燕子。燕子媽媽在身邊呵護著它們。石凳的涼氣直竄到了他的心靈,他感到茫茫的宇宙冷酷如鐵。所以長大后,他基本不知道什么叫“溫暖”。
幼小的他當時經常在想:自己母親到底在哪里呢?于是他便在兩個姑姑面前問起母親的事。每當此時,還是大姑娘的小姑姑默不作聲;大姑姑卻說:“你別問了,